说说台江的天气吧。
初学英语的时候,听老师讲英国的雨雾天很多。有时候早上出门有阳光,一会儿就下雨了,所以英国人很关注天气,陌生人见面先聊“What’s the weather like today?”其关注度和中国人见面问“你吃了吗?”差不多。
贵州是中国的英格兰岛吧,“天无三日晴”。常常有不知情的外乡人被淋成落汤鸡——我们一行人刚到凯里南站时,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弄懵了。站在漫天大雨的帘子里,抱着湿透的衣衫一边打寒颤一边开玩笑,说起贵州境内晴雨相接的奇趣,也自嘲此雨正好洗尘。
雨中的台江最像江南。山里升起袅袅的雾气,在半山腰上留恋缠绕。寨子里的半吊脚楼在雨中隐隐绰绰,多少楼台烟雨中。夜晚躺在床上听雨点落在雨棚上,叮叮咚咚,像回到了家。
想起南方雨季的诗:
撑着油纸伞,
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
在家时,似乎总悟不尽句子里的哀愁。22岁的诗人,为什么泛滥起那么多欲说还休的迷茫,我的22岁呢?一直未曾细想,早已飘走的年岁,却在九月的异乡,初秋的雨点里长出来,长得和望舒的22岁一模一样。
啊,戴望舒也是杭县人,我和他同一个地方。他从书本里走出来了,落在灵魂深处,同我一起面对异乡繁荣的雨水。念及此,内心的乡思居然稍有平息,渐渐回到梦里去。
一早醒来,若能听见窗外的鸟鸣,那必是晴天。贵州的雨通常在前一天傍晚下,第二天即停,偶有几次连续下两三天,也就淅淅沥沥地绵长开了。我对任何一地的雨都带有好感,没来由的熟悉,每经一处,我不能保证一定了解那边的风土人情,但一定认识那里的雨——好像到这儿来,每次忙完学校的事务,在房间里安坐,都是一窗雨水的样子。
雨水有雨水的似曾相识。相比来说,这里的阳光是我从未见过的。让人突然想到西藏,天宇湛蓝,皎洁无暇,那样干净的感觉——只有远离繁华,靠近太阳的地方才有这样的景致。我是到了云贵高原了呢。周围都是山,自己立在中间的平地上,所以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脚下的土地已经高出海平面六七百米的事实。阳光一出来,才拍拍脑袋,恍然大悟。
光线从天际泻下,毫无阻碍,遇见高大的树木和房屋都有了穿透力,只在地面留下一抹斜斜的、淡淡的影子,给怕晒的姑娘,聊胜于无的安全感。纵然太阳像真正的猛士长驱直入,气温还是舒爽。早晨九、十点钟从办公楼出来,穿过升旗广场去上课,阳光扑在衣服上留下温热的足迹,偶尔能看见一只黑猫,舒服地伸着懒腰在地上打滚,旁若无人。
阳光足够明澈,阴影无处遁形,这里的生活辛劳又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