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一个月抢了高铁票,昨天早上六点起床从南京出发,中午只买了一只鸡腿堡,在颠簸的大巴车上狼吐虎咽吃完。到晚饭前才到,远远看到这一座大院里迎出来的父母,在我高跟鞋对比下更加矮小苍老。晚餐时喝了一碗稀饭,早早洗漱好坐被窝里看电视,想看困了便休息。不料,夜晚隔壁张大叔发酒疯,又打骂他两岁多的小孙女。大概是把他那娶妻又离、再娶再离、离了又娶的只顾着生没本事养的不争气儿子的恨,一股脑发泄在这小女孩身上。小女孩的哭闹和时不时过来敲门的声音,折腾到一两点我才迷迷糊糊睡去。早上头疼脑胀,便赖床没吃早饭。中午吃食堂,乌漆麻黑一锅米饭混着菜。饥肠辘辘,但勉强扒拉两口就出去玩了。
出奇好的阳光,没有雾霾的阻隔,亮堂堂地洒在旷野。宽阔笔直却人迹罕至的公路,配上碧蓝的天,让人觉得身处异国,像加州一号公路。穿过马路,依旧是那面湖,碧绿的水,风里波光粼粼。一年又一年,渐渐稀释掉家乡的模样和父母的意志。衰草连天里一条人迹罕至的石子小路,却已是小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欢笑嬉戏,无忧无虑,仿佛夜里的打骂根本不曾发生。她不会意识到那些无缘无故的伤害,正一点点扭曲她的心理,多年以后,渐渐长成潜藏在身体里的毒瘤。
下午幼时玩伴微信我,本想劝我不必为父母催婚给自己太大压力,却不小心说了自己的苦闷:早年家里给张罗了婚事,她自己并不情愿,婚后不到一个月就偷跑回郑州,嫁给自由恋爱的对象。没几年光景,如今又离掉了。她说,你别怕,我的路比你更艰难。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我实在太饿了,喊大侄子翻出他的零食给我吃。度秒如年,终于熬到了年夜饭。在食堂小包间里,坐了二十人,全是父母的工人同事,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回家团圆。邻桌一大娘独自斟满一大杯酒,宴席未开,已闷闷地干掉了。很多人端着手机拍那一桌毫无卖相的冷菜,似乎心满意足。 我在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的包间里抄着冻肿的双手,没等到裹满大肉的腻人饺子上桌就逃走了。
竟是个美丽的傍晚。墨蓝的天幕下,几栋红砖员工宿舍楼。几粒星子,透过凛冽干净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朗明晰。爆竹声声,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颇有几分童年的年味。唯一不同的是,再也看不到母亲为张罗各色美食的忙碌身影。仿佛那时的她永远不知疲惫,她那股要把困苦日子有声有色撑着过下去的斗志,随哥哥的英年早逝被葬于黄土。
也不知是父亲哪个朋友的儿子,无意间注意到我,趁着几杯酒劲,偷偷摸摸将手伸向我,赖在我房间不肯走。我一气之下告诉了父亲,他自然勃然大怒,差点与人大打出手。叫来流氓男的父母,借着酒意,汹汹斥责那两个点头哈腰歉意满脸的老人教子无方。过不久又听到他媳妇在楼道里嘤嘤不绝的哭泣声,原来他骚扰别的女人已不是头一次。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朝着那唯一台暖气扇,默默蹲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