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纳穆诺说:“生命是悲剧,而悲剧在于无休止的奋斗,既没有胜利,甚至也没有胜利的希望。”乌纳穆诺一辈子在为信仰问题、自我身份和人格危机而挣扎,他把这种痛彻入骨的挣扎表现在他的独特的小说里,塑造了一个又一个具有实验和先锋意味的形象。
乌纳穆诺的论断实在太过凄凉,但是他值得高高地被敬仰,因为他至少开辟了人之为人的一个维度。
对一部分人来说,某些思想者无疑是傻到家的低能儿。在他们眼里,世界是冰冷的丛林,唯有向钱进取,向荣华富贵而活,向高人一等竭力,才称得上是“正当”的人生。
他们耻笑那些做“无用功”的思想者。他们把人生的欢乐和出人头地奉为圭臬,并且认为是现世的唯一标准。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反驳这个既定的目的。他们甚至认为,这才是世界的真相——世界不曾有任何改变。那些为天地、为人性、为未来绞尽脑汁甚至对抗现世的人,制造了多少无谓的噪音,撕裂了多少瑰丽的风景!
然而,他忘了他的脚下曾经是沟壑纵横的废墟,他忘了他的安好的日子正是在他出生之前的无数时代的思想者的精神力量物化的结果。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悲哀比悲哀地探索前路的思想者的通常不太美满的人生更甚。思想者把自我的人生牢牢掌握在手中,而他只不过比吃饱喝足在马戏团里扮演森林之王的动物多了一个可以得意洋洋的大脑而已。
乌纳穆诺的起起伏伏的人生,就像绵延曲折的埃布罗河。他的思想和历程或许会在人类长河中湮灭,但是他燃烧的灰烬会成为人类不断成长的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