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八月末的夏天,烈日炎炎。
恋爱就像是喝过了一场大酒,只记得觥筹交错时的淋漓酣畅,却忘了抱着马桶眩晕无力的呕吐。分手二字如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晕在了记忆里,流干了眼泪,她怎么舍得离开我?
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但朋友圈里的她却笑靥如花。搜肠刮肚,把陈芝麻烂谷子的缺点翻了个底朝天,彻头彻尾地进行了一通自我批评。电话那头才终于肯说了一句:好好待我。
后来,她悄悄把我的备注从老公改成了全名,我暗自伤心直截了当地问她:
“你把我微信备注改了哦?”。
“商量个事儿,以后别看我微信了,给我留点空间。”
那天,她去泰国与家人度假。我偷偷跑去机场送她,想给她一个惊喜。不想给她的家人看到,只好远远地望着,她轻描淡写地瞄了我一眼,假装没有看到,电话里的语气也显得特别冷淡。而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我努力地收藏忧伤,挤出笑容,对着她笑。
我只当她仍没原谅我,温柔体贴又胆战心惊。手机震动以为是她的消息,连忙查看才发现是垃圾短信。一刹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在湛江炎热的午后蜷缩在墙角。冷静之后,继续帮她写毕业论文。
从泰国回来后。她依旧失联,一连几天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从她闺蜜口中得知她早已宣布单身,竟然还有其他男生对她发起猛烈的追求。我颤抖着点了一根烟,电话那头气定神闲地挂断了。
那晚我给她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狠狠地批评了一遍,希望能够得到原谅。一夜未眠。眼睁睁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给她打电话,人工客服腻甜的关机提示不厌其烦,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后,她终于开了机,慵懒地说了三个字:分手吧。
分手当天晚上,含着泪替她把论文敲完。
自此的一段日子里,不醉不归,坐公交车从赤坎到霞山,霞山再坐回赤坎,从日落到繁星满天,直到公交车收车。深夜回宿舍时酩酊大醉把外套往床上一扔,跑到厕所吐到不省人事。
她曾经无限倾慕我写的诗,说我才华横溢,能从我明亮澄澈的灵魂里看到自己;说我打篮球的时候样子特别帅气;还爱我雷厉风行的脚步,夸我不高大健硕的身体里却藏着来无踪去无影的风。
那时,我每天给她买早餐,陪她逛街,在每个节假日带她出行旅游,也会像个小男人一样为她做饭洗衣服。
说好九月份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
演唱会那天终于到了,满心欢喜地盼着两人一起去看周杰伦。没想到她下飞机时发微信说不想去看了。
夜幕下,场馆里数万只荧光棒挥舞起来,伴随着欢呼和尖叫。我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身边的空位和舞台上的周杰伦,轻轻地哼唱起来。先是小声低吟,然后如泣如诉,再后来跪地嘶吼。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
大学校园的黄昏,大地沐浴在余辉的彩霞中,人们三三两两地在校道上漫步,晚风徐徐地吹拂。在湛江涩涩的海风中,我竟然眼睁睁地看见她牵着一个男生的手在校园里徜徉。她的脖子上还挂着当初我送的围巾,风一吹,随风扬起,像极了一个讽刺。又是一夜痛彻心扉的大醉。
清晨醒来想起以前总要打电话叫她起床吃早餐,自己跑到厕所抽着烟簌簌地落泪。再也不敢在学校里散步,悔恨自己为什么当初非要拽着她走遍校园每一个角落,如今连一个疗伤的地方都没留给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
遭遇感情重创的我踏上了去韩国的飞机,人在国外,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我的离开是个对父母和自己都是一个很残忍的决定。收拾了整个大学关于湛江的所有记忆,躺在床上不眠四天才最终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佩服那时我的勇气。
早上九点的飞机,天一亮就出发,一个多小时高速来到机场,怕赶不上登机。机场里的旅客熙熙攘攘,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匆匆地起飞,匆匆地下降,带走别人的故事,留下自己的回忆。
无数人在机场分别,世事变幻,也许一别就是永远,有的人拥抱,有的人挥手,有的人只是用不舍眼神望一望。而我一个人,孤孤单单……
可怜的我狼狈地通过安检。再回转身,望穿秋水,盼望她的出现,幻想着她突然出现叫我别走,像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一样,像上次我悄悄地来机场送她一样。却被人群挡住了视线。人潮中,我踮着脚,伸长着脑袋,就是看不到她……一种悲伤放闸般涌上心头,泪水从脸颊滑下,滴落在这人流拥挤而又寂寞的机场。
等待登机,尘埃落定,幻想终是落空。
我忘了当时几天滴米未进了。买了一碗米粉,狼吞虎咽地吃。身边坐了一对韩国老夫妇,老奶奶一脸慈爱沧桑,曾经乌黑的头发已被无情的岁月染白,像秋日的第一道霜。脸上条条皱纹,叙述着一波三折的往事。
我礼貌地报以微笑。过了许久,旁边那个老奶奶突然看着我说:“你饿吗?你看起来不舒服。”我说我很好,只是赶飞机没睡好。她和蔼地给了我一包韩国饼干,仍关切的问我:“亲爱的宝贝,你怎么了?我觉得你看起来正在经历不太好的事情。”
我说,偌大中国辽阔的版图,已经找不到一条可以走的路。醒来之后和睡着之前都不知道日子该怎样过下去。准备到另一个城市重新生活了。
她也没再问为什么,只是向我介绍了她的先生,并且兴奋的和她老公讲,我要去他们的城市生活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决定!
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我又想到自己,哎,白头偕老,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
她告诉我,他们俩是大学中文老师,都已经退休了,此行是来中国旅游,玩了十几天,如今返回自己所在的城市釜山。她向我介绍了那个城市的所有美好。
釜山是繁华的港都。它是韩国第二大城市。不单是一个多种文化共存的现代国际化都市,也是美丽悠然的海滨城市:它有纯净自然的海岸、连绵环绕的青山和星罗棋布的温泉,有熙熙攘攘的平价海鲜市场,有丰富多彩的海滨休闲活动。是大城市却又非大城市。既能感受大城市的气派,又能逃脱大城市的压力,享受轻松的海滨生活……
说着说着,她激动的抓住我的手说,亲爱的,我保证你会享受这一切的!我突然被她的快乐和热情感染了,憧憬着新的生活。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登机了。拿好随身带的行李,我们一起出发。从凳子上站起来,老奶奶对我张开了双臂,她说,我的好孩子,过来。这个拥抱,像润物的细雨,像醉人的春风,滋润和温暖着我干涸的心田。
我和她拥抱时,她在我耳边说:“我老了,如果你在街头遇见我,你一定要跟我打招呼好吗?我怕我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惊醒……”不知哪里传来了林志炫的音乐。
当时我的眼泪忍不住溢满眼眶。她说:“我知道你不快乐,但是釜山是个很好的城市,你一定会在那里找到属于你的快乐!你会遇到你的一生挚爱!” 一切就像电影里的桥段。我未开口,她已知道我遭遇了怎样的事情。冥冥之中,她好像是上天派来安慰我的天使。
去到釜山之后,出了机场,老先生也来拥抱我,我望着他们消失在出口,久久也不能止住哭泣。周围的人也许会莫名其妙。素味平生,却像生离死别。这对老夫妇是我来到这个陌生城市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这份支持无关大小,却直指我心。是他们,在我的人生最像一场恶梦的旅程,陪我挣脱,勇敢地醒来!
后来,我珍惜每一个说爱我的人,因为我知道深情被辜负的感觉,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水里,像癌症,像海啸,像被火焰吞噬,万劫不复。只有珍惜,才能在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之时,不留遗憾。
时间是治愈一切痛苦的良药。每个人都要经历点挣扎,尝过一番伤痛,犯过一些难以启齿的贱,不等你亲自经历过,永远也不会懂。但等你懂了,却发现早就忘记了。
如今竟也有了劫后余生的成就感,那些以为永远过不去的日子,也终于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别两宽,各生喜欢;互不打扰,彼此安好。
不再害怕分离,做个爱笑的男孩,走在路上总要多一点勇敢,只有自己才能做自己的盖世英雄。告别不用告别,再见无需再见,会有下一个人在未来的某个地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