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望舒: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

戴望舒,名承,字朝安,浙江杭州人,中国现代派象征主义诗人、翻译家等。他本人在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因风格独特的诗作被人称为现代诗派“诗坛领袖”。1927年,他的诗《雨巷》显示了新月派向现代派过渡的趋向,而1929年所创作的《我底记忆》则成为了现代诗派的起点。戴望舒的诗歌以忧郁情思为基点,诗歌中蕴含富有古典意味的生命感受。同时,爱情成为诗人人生体验的主要内容之一,这体现了戴望舒诗歌的现代性。综言之,戴望舒的爱情经历是现代的,爱情特质是现代的,但他所赋予的表现形式却是古典的、传统的。

1

我今不复到园中去,寂寞已如我一般高;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

2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假如有人问我烦忧的原故,说是辽远的海的怀念,说是寂寞的秋的抑郁。

3

你牵引我到一个梦中,我却在别的梦中忘记你,现在是我每天灌溉着蔷薇,却让幽兰枯萎。

4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5

为人之大道全在懵懂,最好不求甚解,单是望望,看天,看星,看月,看太阳。也看山,看水,看云,看风,看春夏秋冬之不同,还看人世的痴愚,人世的倥偬。静默地看着,乐在其中。

6

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古旧的凝冰都哗哗地解冻,那时我会再看见灿烂的微笑,再听见明朗的呼唤——这些迢遥的梦。这些好东西都决不会消失,因为一切好东西都永远存在,它们只是像冰一样凝结,而有一天会像花一样重开。

7

我用残损的手掌,摸索这广大的土地,这一角已变成灰烬,那一角只是血和泥。

8

晚云在暮天上散锦,溪水在残日里流金;我瘦长的影子飘在地上,像山间古树底寂寞的幽灵。

9

枯枝在寒风里悲叹,死叶在大道上萎残;雀儿在高唱薤露之歌,一半是自伤自感。

10

星来星去,宇宙运行,春秋代序,人死人生,太阳无量数,太空无限大,我们只是倏忽渺小的夏虫井蛙。

11

你徘徊到我的窗边,寻不到昔日的芬芳,你惆怅的哭泣到花间。

12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13

篱门是蜘蛛的家,土墙是薜荔的家,枝繁叶茂的果树是鸟雀的家。游子却连乡愁也没有,他沉浮在鲸鱼海蟒间,让家园寂寞的花自开自落吧。

14

我是从天上奔流到海,从海奔流到天上的江河,我是你每一条动脉,每一条静脉,每一个微血管中的血液,我是你的睫毛,是的。而我是你,因而我是我。

15

你问我的欢乐何在?——窗头明月枕边书。侵晨看岗踯躅于山巅,入夜听风琐语于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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