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童年的生活美好而短暂,那些快乐很快就被家事的零落和成长的烦恼所驱散。于是,只好在擦拭泪水和忧怜伤痕的磨砺中,继续找寻快乐的须臾,品尝生活的甘美。
长大后,学习和工作占据了生活的大部,特别是白天的有限时间。有人把学习和工作割裂在生活之外,不愿把学习和工作混同于生活,我则不然。我的定位是,学习和工作绝不是生活的全部,它们与生活纠缠并打包在一起,共同构成人生的百味。
小学至初中,一直在乡村就读。因为爷爷奶奶是老教师,父亲又在乡政府上班,学校和老师对我一路关照,当然这种照顾基于我读书用功,做事勤快,学习成绩常年独一无二。所以,那时候小红本(学生手册)上的评语栏,除了大同小异的表扬夸赞,多是另加一句“希望今后严格要求自己”之类勉励的话。
大概是课业上压力不大,也就更有时间和精力多读课外书。正好爸爸总有公出机会去县城、市里和遥远的外地,所以每次回来差不多都有新的图书看,让同学和邻家小朋友羡慕不已。童年藏书中印记比较深的有《十万个为什么》(全集)和《三国演义》(连环画版)两样,虽说翻来覆去地不知读过多少遍,但取用爱惜,存放妥善,装帧和页面都没怎么污损。超遗憾最终还是没能留传至今,要么某次搬家给丢了,要么送给亲戚家孩子了。
《十万个为什么》可以说是八十年代盛行最广也最久的少儿科普读物,当初的版本应该不多,我手上的那套大概有十多册,模糊记得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医学、动物、植物等分编,哪个出版社肯定忘了,封面和封底以黑色调为主,配以对应类目的简单图样,看起来有趣又神秘。无论是科学原理、自然现象还是客观规律,那些远在天边或近在眼前的林林总总及其背后的精彩阐释,都是如此让人着迷。现在回想起来,心底仍十分钦佩该书编者们缜密严谨、通俗简朴的良苦用心。
那个年代,连环画是个好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从老一辈传承下来。连环画俗称小人书,乡下干脆称作“话本”,小孩子都以家中藏有话本多且不断新增为傲,为荣。还记得我的那套《三国演义》是在省城哈尔滨的新华书店买的,那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既新奇又充满收获。自打买到手以后,除了吃饭睡觉整天捧着细细看,慢慢读。不敢用力翻,生怕扯坏薄薄的纸页;也不敢进度太快,生怕过早完事再无新鲜。回到家,等又读过几遍后才肯出借,并一再叮嘱不要弄脏弄坏弄丢,真真是小心翼翼,奉若至宝。
随着年龄与学识的增长,各种版本的《三国演义》看过不少,关于故事与人物的评述也略知一二。新旧两版电视剧的演绎各有千秋,以三国为背景的电影也不乏精品或经典片段。关于三国主题的游戏更是成百上千,从街机到电脑再到手游,如醉如痴,神乎其神。
从男孩到男人,每个男子汉心中都装着一部属于自己的三国,并且为之读书、看剧、观影、恋游、觅踪。而我的三国情结,始于那套《三国演义》话本,它让我初识了烽烟四起、英雄世出的传奇年代,并在拥有快乐之余学会独立思考。
年幼无知的少年求知欲最强,读起书来经常手不释卷、废寝忘食。那时没有任何条件与可能去就书中某个问题及答案进行延伸查阅,常常有些疑惑身旁的大人也解释牵强。为此,把某一篇或某一段反复读上几遍才能渐渐悟懂更是司空见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嘛!
当通过阅读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与同学们纵论天下的自信越来越强,那种日日纳新、天天进步的快乐感觉总让人欢喜不已,妙不可言。偷偷萌发的科学家(从前对科学家定义含混,具象虚幻,窃以为其无所不能)梦想也是从那时种下,并随着认知的拓展尽情遨游,异想天开。直到有一天真正明白科学的无垠无穷与科学家的渊博深厚,才清醒知道做一名有文化的普通劳动者,而非社会栋梁,方是务实生活,方是达观人生。
当追求快乐的层级一再跃升,当创造快乐的难度持续攀升,享受快乐的心境却日渐沧桑,往往来不及体会,转身又疲惫出发。
得到越多,失去越痛。年纪大了,能耐长了,快乐却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