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和一个同学聊天,讲到家庭教育。
他说自己给6岁孩子报了三个培训班:奥数,美术,书法。
“我小时候因为穷,上不起培训班,一到假期,同学们去学这学那,我却蹲在胡同口看蚂蚁!特别焦虑很失落。”
“我不能再让孩子经历我的童年,我要给他最好的。”
那三个培训班,都是他小时候求而不得的。
我问:“孩子喜欢哪一个?”
他说:“小孩子懂什么,哪能让他做决定。之前想学溜冰,被我拒绝了。学那太遭罪了,我以前试过,摔了一跤,痛得几天缓不过来。”
我明白了,这位父亲,是在为童年时的自己报培训班,不是为孩子。
通过孩子来弥补自己童年遗憾,是一种普遍现象。
我小时候没有漂亮衣服穿,所以我要给孩子多买衣服;
我小时候被限制吃零食,现在我要让孩子放开吃;
我小时候被父母逼着上各种培训班,我绝不让孩子上,就让他好好玩;
······
在养育孩子时,父母喜欢用自己的童年经历,直接评判孩子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以“孩子不能吃我吃过的苦”为由,想当然地决定孩子的生活,执拗地认为这才是父母之爱。
这种类型的父母,在心理学上称为“弥补型父母”。
在童年时期,他们一边压抑对父母的不满,一边憧憬理想型父母。一旦自己有了孩子,童年时的情绪就被唤醒,自然地想要释放,想要弥补自己。
心理学研究发现,越是对自己补偿欲望强烈的父母,越可能会忽视孩子本身,将孩子当做童年时的自己。
儿时缺失的东西,会在心里种下执念。童年已回不去,孩子,便成了填补空缺的载体。
这种不恰当的爱,有父母自身经历投射在内,是父母的自怜,如果不能进行内在觉察,就很难发现,自己一直隐隐地控制着孩子。
还有一种情况,是缘于父母厌恶童年时的自己。
我在《妈妈,我是一个人》中,提到同事小轩的成长。小时候,他爸喜欢拿他来炫耀,以小轩成绩好坏决定情感亲疏。
探究爸爸的童年经历,小轩发现,爸爸把成绩差的他,当做了童年的自己。
小轩爸幼时资质平平,学习成绩比较差,令父母失望,经常被嘲讽,这种经历让他厌恶自我。
当小轩因叛逆反抗爸爸,用最差的成绩来报复爸爸时,爸爸没有他臆想中的失望和愤怒,但不和小轩讲话,不愿看见他,排斥他接近。
爸爸后来告诉小轩,不是他成绩差就不爱他,而是这样的小轩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不愿面对。
疗愈心理学书上有一个这样的案例。
一位妈妈童年时特别黏父母,被周围人取笑,她为自己感到难堪。
有了孩子后,她无法和孩子进行亲密互动。
但天然的母性又让她想靠近。
这种矛盾令她痛苦,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经过心理咨询师分析,她知道了,这是因为,对童年自我的不认可和排斥,让她无法接近孩子。
这类父母在童年时,正确的自我认知未建立,被批判的羞耻感一直存在。
当相似情景出现,对自我的排斥就会转移到孩子身上。
用孩子来补偿童年时的自己,因对自己否定而厌恶孩子,都是将孩子变成了以往的自己,这是一种情感倒退。
豆瓣曾有一个小组“父母皆祸害”,里面是一群遭遇童年创伤的人,他们坚决不生孩子。
理由是担心自己无意识地模仿父母,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孩子。
我的家庭就是这种情况。
我母亲相信打孩子是一种爱:“不打不成才”“棍棒下出孝子”。这是外婆教给她的。
母亲将它沿袭下来,每当我进行反抗时,她说这是家教,她小时候如此,作为她的孩子,我们也应该如此。
后来我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观察到:他骂孩子的话,是母亲曾用来骂他的;
他打孩子的方式,与母亲打他没什么两样,以至于他找不到自己当年挨打时的藤条,会显得焦虑,着急得团团转。
每次看到这种情景,我就会恍惚,觉得时光倒流,弟弟被母亲附身,侄子被弟弟附身。
这是一种可怕的继承。我与弟弟沟通,试图让他明白这种方式不恰当,他用一句话回应我:“爸妈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我的孩子?”
对他来讲,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一代传一代,自然而然。
弟弟的童年没有被疗愈,他憎恨母亲对他的打骂,却又毫无觉察地模仿母亲,让自己的孩子经历同样的创伤。
无疑,他把孩子当做了童年的自己。
把童年的自己投射到孩子身上,不是爱,而是创伤。
孩子,终究是一个独立的个人,他不是谁的过去,他身上没有烙印,他是一个崭新的人。
没有谁的童年完美,这并不是我们伤害孩子的理由。
作为成年人,我们需要进行不断内省,觉察自我,审视自己的童年经历,自我疗愈,不断强化一个信念:“童年的自己”与孩子,没有关系,伤害的传承应由我终止。
孩子借由父母的身体,来到世界上,他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人生。
纪伯伦说得好:你可以拼尽全力,变得像孩子一样,却不要让他变得和你一样,因为生命不会后退,也不在过去停留。
且让我们一起努力,斩断轮回,让生命重新恢复自由与生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