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婉婷是一个出身农村的姑娘,家里排行老大,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婉婷凭着自己优异的成绩考入重点中学的实验班,三年后顺利考进大学。周围的同学手挽手地谈起了恋爱,她也曾暗暗地投去一瞥羡慕,然后又淹没在图书馆的书海中。
大学里有一句顺口溜:一年土,二年扬,三年四年忘爹娘。可是婉婷是个例外,作为家里的老大,从有了弟弟开始她就成为了一个小大人,既懂事又敏感。不是她不爱美,只是她不忍心用父母的钱来点缀自己。大学四年,在她身上仿佛没有任何蜕变的痕迹,什么打扮进去,什么面貌出来!
毕业工作后,经济独立了,加上同事们的耳濡目染,也渐渐打扮得时尚利落,她不喜浓妆艳抹,眉清目秀中流露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给人清新雅致的感觉。
只是时光飞逝,年复一年,她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28岁了还没交过一个男朋友!
上学期间也有过懵懂的暗恋,可是心底里的自卑一次次把升腾起的火焰强行盖灭。她常常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的,将来毕业了好好谈场恋爱。把自己的初恋交给后半生陪伴自己的那个人,也算美事一桩。
毕业工作后,身边有几个单身男同事,与婉婷相处得也还好,而她则中意其中一个,不知不觉又一场暗恋悄无声息地进入她的生活。
这天几个男同事围坐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婉婷刚走过,其中一个抬头问:“哎!小闫,你家到底几个弟弟?”婉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两个弟弟。”话音刚落,像扔出的重磅炸弹,那几个人炸开了锅,异口同声:“哎呦!我去……”伴随着耳朵隆隆地响,婉婷心里荡开一阵怅然……
每次被人问到:你打算找个什么样的人结婚?她心底的浓雾便升腾起来。她自己也没有明确的标准。
妈妈一遍又一遍打电话催问,热心的亲戚们也着急了起来。在姑姑的撮合下,她答应与一个同城市工作的男孩子见面,在姑姑看来,男孩子也是农村出身、大学毕业后独自打拼,两个人门当户对。
这是婉婷第一次相亲,为此她特意做了头发,起了个大早,却特意放慢速度,以掩盖内心说不出的好奇和紧张。
带着一些羞怯,终于到达约定的地方,她不敢直视对方,只是趁对方不注意偷偷打量几眼:对方很瘦,和自己站一起,像一高一低两根竹竿。大众脸,没有特点,也不讨厌。
初步印象还不错,两个人攀谈了起来,能感觉到对方豁达、开朗、善于交际,尴尬逐渐散去,话也多了起来,奈何时间不早了。回去的路上婉婷抑制不住地幻想一场梦寐的恋爱即将拉开帷幕,迎面而来的是绚烂多姿、芳香四溢的浪漫花丛。
谁知这仅仅掀开了她相亲历史上的一角。
分别后两个人微信聊天也频繁起来。婉婷每天数着日子盼星期天的来临。女悦己者容,她比平时更注重自己的穿衣修饰、言谈举止。心里怀揣着激动:这就恋爱了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一来二去两个人从电影院到公园,从特色小饭馆到麦当劳,相处甚欢。这天,走出电影院,两个人兴致都很高,谈笑中走进一家饭店。吃饭的时候,对方像是无意地问起她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听到婉婷的回答,他夹菜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送到嘴边。婉婷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心里“咯噔”一下。
走出饭店时,对方摊牌似的说:“我家首付买房的话,你家应该出装潢的钱。”婉婷一怔,自己不好意思提房子的事,对方竟然先提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又出乎意料地说:“只是你有两个弟弟啊!”意味深长……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公司宿舍。直到晚上睡觉前对方都没有发来信息。她反复琢磨着对方走出饭店时说话的表情,期望能解出对方的意思。拿起手机又放下,往日急切的铃声滴滴答答欢快作响。今天却静得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斗争:他可能对自己家庭不满意,不!他可能忙。要不要发个信息问候一下?又拉不下女孩子的面子。
最终,内心的焦急战胜了理智和面子,她点了张笑脸的表情发了过去,很快弹出了一行字: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就当交个朋友吧!
婉婷心里那团焦急的火,瞬间被泼了冷水,一下子绝望地凉。之后几天她都郁郁寡欢:原来相亲这么现实。
婉婷一连几天黯然神伤,她曾经有种错觉:只要感觉良好,相亲也可以像自由恋爱一样拥有真挚的感情!这次之后,她明白了相亲是一个互相挑挑拣拣的过程,预感到这条路她可能要走很长一段……
不久,同事又给她介绍了一个本地男孩,据说是有房有车,大专毕业。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没有紧张,在约定的地方见面后,婉婷还是有些尴尬,不停地转动面前的饮料杯。
这个男孩子个子偏矮,略胖,一对小眼珠分外灵活,脸上特有喜感。互相客气地找着话题,气氛渐渐轻松。突然对方话锋一转:哎?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婉婷像背上扎了根芒刺,隐隐作痛:有,我是老大,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对方喜气洋洋的大板脸上一双小眼珠里闪烁的吃惊表露无遗,婉婷敏感地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她低头喝了口饮料,凉入心脾。
接着对方像是突然有什么事,掏出了手机,低头不语,空气在沉默中凝固了一般。
一分一秒,婉婷如坐针毡,四下看看,周围坐着的人们谈笑风生,独独他们这桌死气沉沉。再望向对方,只见他侧着身子,百无聊赖地翻阅手机,婉婷连续喝掉半杯饮料,对方依旧低头,无视她的存在,一动不动像尊雕塑。
突然的一动,只见他伸了伸脖子抬起头,婉婷以为他有话要说,目光迎上去。谁知对方茫然飘过,侧着的身子又换了一个方向,继续埋头看手机。
婉婷想逃离这种蔑视,她率先打破沉默,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今天先就这样吧!我要赶车上班去了!说着轻轻地站起来。对方听后像得了特赦令,轻描淡写地说:“好!”侧着的身子顺势转过去,站起来走了……
望着对方矮胖的背影,婉婷欲哭无泪,像是受到了羞辱一样,气愤不已,但却无从发泄,只觉得堵的慌。步履沉重地走出人来人往的商场,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望着阴霾的天,眼泪簌簌滑落。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给表妹打电话,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身经百战的表妹见怪不怪地说:“啊呀!相亲就是这样,现实得很,男女都一样,都是抱着算盘去的。你也别当回事,这一页就翻过去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觉得表妹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转而一想,又疑惑了:所有人相亲都是这副精打细算的心思吗?那这样起步的婚姻能经得起生活的风浪吗?我愿与你共苦,你会与我同甘吗?她苦笑着摇摇头,越发觉得相亲是一场毫无意义的交易。
她开始悔恨在校园时没有谈过一次纯粹的恋爱。比起物质,她更渴望一段单纯的恋爱。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闺蜜时,她们嘲笑她这是痴人做梦。
屡战屡败的相亲经历让她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继续屡败屡战。
沉寂了一段时间,同事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问她有没有意向。一个黑瘦的小伙子跃然眼前。她粗略地瞟了一眼:还行吧!不讨厌!于是在同事的牵线下两个素未谋面的青年男女加上了微信,开始漫长的聊天之旅……
这你一言我一语,两个月过去了,把相互的情况做了全方位的了解。每天都会聊一阵,隔着屏幕互相感觉都不错,可是对方迟迟没有提出要见面的意思,作为女孩子,她不好意思主动去提。
后来,好几次聊天对方都是隔半天或者一天才回一条信息,起初她以为对方忙。可谁知对方渐渐地隐遁起来,不再主动联系她,出于女孩子的自尊,她也没有再点开沉寂的聊天页面。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不满意为何不直说?而是采用这种让人窒息的办法?
时隔半个多月,对方像孙猴子一样又突然跳到聊天页面。婉婷冷笑:原来自己被当备胎了。出于礼貌她回复了对方,一个星期后对方又故技重施,接着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之后半年婉婷又投入到几次相亲中,都没有结果,多数都是被她的两个弟弟吓跑了,也有些是没有眼缘。
展眼年尾,又到了单身狗面对世纪难题的时候——家人好友发难似的催婚。
年关越近,婉婷越睡不着,在夜幕中回放着一次又一次相亲经历,看似匆匆的走马观花,但每一次她都认真对待。带着期盼与各式各样的人走近,那些人又带着五花八门的理由走远。
突然黑暗中响起了微信铃声,她拿起手机一看,还是半年前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幽灵似的飘来:你在吗?提前拜个早年!
婉婷打算不予理会,转而灵机一动:先看看他说啥!于是敲下:“在”
“好久不见啊!”
“你是哪位?”
“没事,我记得你。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婉婷琢磨良久,轻敲手机:“有还是没有,这是人品问题!”
“啊?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神出鬼没,来去都不打招呼,不懂尊重别人!我想心理这样优越的人还是躲远些好,谁知他没有自知之明,隔断时间就跳出来了!”
对方像明白了,只悠悠地写下:好吧!
婉婷握着手机哈哈大笑,她突然觉得相亲也是一种经历,一台戏落幕,一台戏唱起,有哭、有笑、有气愤、有滑稽,有的人趾高气扬,有的人谦卑有理,有的人夸夸其谈,有的人毫无担当,有的人只论物质、有的人啥都想要。在这个过程中她更像一个看客,阅人无数,在她的人生经历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回家的路上,她问自己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这条路还要走多久?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清脆震耳,是妈妈打来的,妈妈兴奋地说村子要拆了,文件已经下来了,他们家的五套平房将能得几套楼房和一笔不菲的拆迁款,并且可以分给她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