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一个句子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尽管自己并未深解其背后含义,然踏雪留痕,那于心底深深的触动,终不肯忘。或许我无法深刻地理解作者,但我愿用真诚的心去体会作者隐含于字词内的深情与悲喜。
一、人呐,也仅仅扮演一个岁月喑哑的歌者。
——葛水平《我走过时间》
初读这个句子,有些不解,原因在于“喑哑”与“歌者”这两个词语之间的矛盾让我疑惑,后来才稍微有些认识(也可能歪曲了作者的意思)。个人觉得这个句子的妙处恰恰在于词语间矛盾的碰撞在读者心中产生的回响。一个“歌”字代表有声,似是代指人世的喧嚣,其中可能包含人世间的奋斗、挣扎抑或悲欢离合。它们相互融合,终究化成一首不绝于耳的歌,于人世的轮回中萦绕不散。而“喑哑”二字则代表无声,以“岁月喑哑”修饰“歌者”,似是将有声包裹于无声之内,意指无论人生如何繁华喧嚣,如何悲愁苦痛,终究会隐于恍惚易逝的岁月,最终寂寂无痕。“扮演”二字颇有种人生如戏之感,而“仅仅”二字则隐含着些许无奈、些许懂得。也许是因为这“懂得”未曾远到令人难以捉摸,而这“无奈”又并未深陷于情绪当中,因而才如此深得我心吧。
我爸装殓在里面平躺着,成为一个戛然而止,无法再继续坐起来或站起来的存在。
——葛水平《我走过时间》
读此句时,顿觉悲凉。相比“父亲离世”这样简单的事实描述,这样的句子显然饱含深情。“戛然而止”一词隐含着父亲的离世给我带来的猝不及防的伤痛。在“我”年幼时,父亲应该是年轻的强大的依靠,可岁月终究夺走了父亲,悄然间便是生离死别,怎不叫人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伤痛。而“无法继续站起来或坐起来”这些字眼则饱蘸失去之苦,因为“我”再也无法看到父亲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似乎永远地失去了他。然而,“存在”二字使读者心中无望的悲哀峰回路转,父亲虽然离世,可他还在“我”的心中存在着,还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如此盼望,尽显父子真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深入人心。
黄包车、马车、车缝里过街的人,都拖着长长的影子,横在街心交错着,分外显得仓皇,就像是避雨,在下着金色的大雨。
——张爱玲《怨女》
作者似是临窗而立,冷眼看着于尘世中奔波劳累的众生。‘“拖着长长的影子,横在街心交错着”描绘了一幅人潮拥挤的画面,悄然间给人一种渺小之感,“仓皇”二字更是直击人心。就如同今日于拥挤的地铁与公交疲于奔命的人,工作时或许意气风发,然而时代的重压却给人一种渺小无助之感,让人们的脚步都显得仓皇。
面对这个世界的诸多矛盾,我无法确立自己的态度,我既无法直面,也无法转身面对,世界的矛盾反映在我的身上,我也变成了一个矛盾的人。这种矛盾就是为我堆积的黑暗,我总是在突围,徒劳地突围,直到这种黑暗充满了写作,变成源源不断的墨汁。
——王威廉《在蝴蝶谷》
人生在世,或许终会遭遇矛盾与苦痛,进不得退不了。然而我从不欣赏那些轻易在这种矛盾面前退缩的人,为了逃避黑暗而弃绝一切的态度终不如作者努力突围给人带来的感动。尽管这样的突围是徒劳的。但写作却让作者的心有所寄托,尽管黑暗可能洋溢于作者文章中的字里行间,但我相信,每个作者在仍旧写作的那一刻,尽管表达的是黑暗、苦痛,但他们的心里仍旧有属于自己的寄托和希望。
我们几个人就那样坐在古桥下,听了一阵子流水声。
——赵瑜《时光三种》
这句话看似平淡无奇,却给人带来一种悠悠的闲适。“听了一阵子的流水声”,而并非是匆匆的一瞬。若是心忙浮躁之人,怎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这样一个简单的句子,这样一幅古桥流水的简单画面,这样几个坐听古桥流水之人,于今日却是难得,因而令人心生向往。
细读文章,于字句中体会作者的悲喜、温情,从而生出共鸣,实在是读书之趣。加上可寄生平爱憎,又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