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姑妈

30多年前我爸把姑妈介绍给了我的姑父,姑父一表人才,比姑妈大了整整6岁。姑父家境清贫,父母早亡,尤其懂得精打细算,在村上是出了名的门槛精。家里水都舍不得烧,姑妈经常在我家喝水,平常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姑妈人长的黑黑的,相貌平平,老实巴交,讲话稍有些口齿不清。姑妈生表妹时,听老妈讲:你姑父一听是女儿,当时就气的热水都不肯端进房去。这么多年,姑父待姑妈有些凉薄,经常冷言冷语,嫌弃姑妈拎不清,姑妈对姑父是言听计从,一再忍让。我从小不太喜欢姑父,觉得姑父太抠门,记得我10多岁时,乡下流行姑妈给侄子、侄女们买16样物件,以求平安。姑妈给我扯了块花布,要帮我做件衬衫,姑妈虽然木讷、老实,但是心灵手巧,缝制衣服,打个毛衣,都是活灵活现的。结果不知哪里惹脑了姑父,竟然把缝纫机都给扔了出去。还记得有一次,姑父上街回来,买了熟食,我正跟表妹一起玩耍,姑父牵起表妹的手就回了家,我望着篮里的油炸桧,直咽口水。

2003年姑妈上班途中摔了一跤,跟骨骨折住院,考虑到姑妈家刚造楼房,经济拮据,为了节约费用,术前几日,姑妈住到了我家,而姑父则回产里上班去了,手术结束后,年迈的爷爷前来照顾姑妈,住了几天便早早出了院。后来听老妈说姑妈回家修养这段时间,姑父自顾自上班,姑妈一人在家,腿脚不变,很是可怜,幸而爷爷天天前往照顾,帮忙炖水烧饭。

7年前姑父病重,胃癌中晚期,在医院上班的我自然是理所当然地忙前忙后,帮忙打理一切。手术顺利,恢复良好,出院那天,我叫老叶开车送回铜罗,并帮忙去大队里申请了低保。自此姑父开始对我客气有加,话里似有讨好之意。

姑父一向懂得保养身体,不抽烟不喝酒,饭后20分钟内不喝水。术后更是小心谨慎,吃的细软,菜粥、烂面条,少食多餐,中午打个盹,睡一觉,醒后去往香樟树地里转转,呼吸新鲜空气。如今已过去7年,身体竟然恢复的如此之好,连当时主刀的主任都惊喜连连:真是没想到啊,看当时的情况最多只能活一年……,看来人的心境对疾病的转归与预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好的心态是长寿的法宝。

去年3月的一天,姑妈突然来电,哭哭啼啼地说自己被车子撞了,救护车把她送去了盛泽医院。我因为身体有恙,自己也住院了,接到电话,赶忙打电话叫弟弟开车去盛泽医院把姑妈接来我们医院,住到我自己的病区骨科,安排手术。手术顺利,很快姑妈又一次顺利出院了。之后,姑父坐着公交车,拎来一篮鸭蛋,以示感谢。

姑父胃癌根治术 后,消化吸收功能有了影响,一直比较清瘦,去年10月1日回家,看到姑父,越发清瘦,问:最近胃口怎样?有无不适,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答:一切都蛮好,不用。3月后,姑妈打来电话说:姑父身体不适,饭量减少,没有力气,老是赖在床上,叫去医院检查又不肯……,劝之:赶快来医院检查啊。不肯,一周后,姑妈又来电:明日来医院检查。我便请了假,第二天一大早,姑妈来电:已到医院,在ct室门口等候。老叶赶快开车送我到医院,看到躺在ct室门口侯坐椅上面无血色的姑父,大惊:完蛋,定是旧病复发,没救了。赶快办理住院手续,住到胃肠外科,全身上下ct扫了一遍,读片:胆管高度扩张,余未见异常,考虑胆管炎。我告知姑父检查结果,问:可有发烧?姑父立马声音响亮地回答:有。一量体温39度,责问:怎不早说?答之:以为旧病复发,没救了。瞬间无语。接下来,姑父一下变得精气神十足地配合着护士完成抽血等操作,条理清楚地回答着护士的问题。我惊叹:人的心理暗示作用真是强大到难以想象,姑父刚才好像霜打的菜叶,恹恹的,听完检查结果一下子就变得生龙活虎了。完全是乾坤扭转,判若二人。次日,姑父被转到了肝胆外科,经过数天的抗炎、营养治疗后,姑父再一次被抬上了手术台,完成了胆管取石术。姑父住院期间,姑妈向我口述姑父的种种不是,讲到委屈之处,双手抹眼泪,我听了气不过,冲到姑父病床边:姑父,你和姑妈都老夫老妻了,女儿不在身边,要相互照顾,身体不好,心情是不好的,但是也不能把姑妈不当萝卜不当菜的,要不是姑妈嫁给了你,你生病,我和我爸会帮你忙前忙后的,你自己想想……,我机关枪一扫,姑父自知理亏,不敢出声。我转头开始扫姑妈:他欺负你,你就不知反驳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姑妈也是低头不响。姑父术后恢复很快,不久就出院了。我跟老妈嘀咕:姑父姑妈就像我的亲爹亲妈似的,生了病,自己女儿女婿不用操心,我倒是一天到晚地伤透脑筋。老妈笑答:你在医院上班,没办法的,推不掉的,你小时候姑妈一直抱你的,带你的,你就帮着弄弄呗!我想想也是,谁叫姑妈是自己人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今日早上姑妈又来电,说是5月份要来取钢板,妈呀!我这一对活宝姑父姑妈,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进手术室。我的姑父姑妈,你俩以后都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让我这个侄女也省省心!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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