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江南大师兄,最近读民国时代学术界大家的故事,感慨万千。那个时代大师云集,彼此间学术交流,或持相同见解惺惺相惜,或执不同意见你来我往,蔚为壮观。今天想给大家分享吴宓的故事,大师兄第一次读到吴宓,是在杨绛的书里。杨绛提到自己是吴宓清华时代的学生,她曾说:“我对吴宓先生崇敬的同时,觉得他是一位最可欺的老师。我听到同学说他‘傻得可爱’,我只觉得他老实得可怜。”一个清华教授,被学生形容为“老实得可怜”,当时我就记住了吴宓这个名字。
大师兄知道杨绛先生是开玩笑的。其实,国学大师吴宓是才华横溢的,智商与情商兼具。不信,各位看官且看。
吴宓,(1894-1978),字雨僧、玉衡,笔名余生。他生于陕西省泾阳县西北乡吴堡世家,出自吴家西院。1907就读于三原宏道书院,受关学熏陶,与于右任、张季鸾同为“关学”余脉。1911年,考上北京的清华学堂。1916年清华大学留美预备科毕业,次年赴美国留学,初入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后转入哈佛大学就读比较文学系,1921年6月毕业,获文学硕士学位。美国留学期间,与陈寅恪、汤用彤并称为“哈佛三杰”。
当吴宓留学归来,即受聘于国立东南大学文学院任教授,讲授世界文学史等课程。这一时期他面对纷乱无序的时局产生强烈的无能为力感。撰写了“中国的新与旧”、“论新文化运动”等论文,抨击新体自由诗。多年的留学生涯并没有使他成为西方价值的膜拜者,他主张维持中国文化遗产的应有价值尝,并以中国的白璧德(吴宓于哈佛期间的导师)自任。他向往“由历史和传统美德赋予我们的民族品性”,渴望从“中国民众的思想和道德品性”着手,让中国摆脱精神与物质的双重危机。
举国闻名的清华大学国学院,吴宓是创办人之一。1925年,当时清华校长曹云祥,聘请吴宓主持研究院的筹备事宜。吴宓到清华大学凭借个人能力,聘请到了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四位国学大师为研究院导师。(大师兄在9月30日有一篇文章专门有写清华四大导师的介绍)今次我想着重提下吴宓请王国维的过程,因为这能充分展现吴宓不仅高智商,而且高情商。办事能力那是一流啊,不若杨绛形容的“傻得可爱,老实得可怜”哈。
吴宓知道,王国维,作为薄仪的“帝师”,自然属于旧派人物。他谋而后动,在登门拜访之前,先对这位晚晴遗老的生活习性,思想观念做过一番专门的研究,并设定了应对方法。吴宓到了王国维家门口后,采取入乡随俗的策略,先行三拜如仪大礼,然后才提聘请的事情。仅仅这一招,就让王国维很受用。王国维深受感动,他觉得眼前这个吃过面包牛奶的小伙子跟其他留洋得人不一样。这年轻人很尊重自己,感受到吴宓的尊重,于是王国维就很开心的答应就聘啦。吴宓这一番对症下药的策略心思,总算没有白费哈。另外,王国维通过清华期间的相处,他是把陈寅恪、吴宓视作知已的。
西南联大期间,吴宓任联大西洋文学系教授,他开了两门课:一是“中西诗之比较”,一是“红楼梦”。汪曾祺曾经去旁听过吴宓的课。但他没曾想到的是,吴宓第一堂课第一首诗讲的是:“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让年轻的汪曾祺大失所望,认为这吴教授未免是真的笨吗?这讲的也太肤浅了吧。当然,成长之后的汪曾祺理解了吴宓的良苦用心。数字入诗,其实是中国特色。如杜甫诗: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后来的汪曾祺才理解吴宓治学之朴实,之高明。
据说,”教授的教授“陈寅恪曾说吴宓是《红楼梦》里的妙玉,这一言论极获吴宓本人认可,吴宓遂将陈寅恪以为知己。读过《红楼梦》的朋友都知道,妙玉居士,才华馥郁,心性高洁,而且还长得好看哈。若是此事作真,能获得陈寅恪这样高的评价,吴宓理当受用的哈。
吴宓一生教书生涯,辗转多个学校。授过几十们课程,比如英语语言、外国文学、比较文学、世界历史等,数量非常惊人。他还培养出大批学有所成的知名文学家、语言学家、哲学家及外国文学研究和翻译人才。随便例举,数都数不过来,如当代著名学者钱钟书、曹禺、李健吾、季羡林、李赋宁、徐中舒、姜亮夫、王力、吕叔湘、浦江清、贺麟、沈有鼎,以及杨绛王佐良、许国璋、许渊冲、何兆武、查良铮、李廷先等都出自吴宓门下或受过他教诲。
1976年,因饱受折磨而身体虚弱的吴宓回到陕西老家,听说有一些中学,因为没有外语老师而没有设英语课。便急切地问:“他们为什么不请我啊?我还可以讲课。” 没有人记得他的教授身份,除了他自己。据说,弥留之际,他还不停地喊着:“我是吴宓教授。”吴宓与一些名声显赫者相比,他一生发表的理论著述并不是很多。但是,他的文化思想以及人生历程,是中国现代文化建构中的一份宝贵的财富,也是一面人文知识分子的人格镜子。吴宓为中国的现代文化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人格、良知,是值得我们敬仰的。
摘一段毛彦文对吴宓的评价:“吴君是一位文人学者,心地善良,为人拘谨,有正义感,有浓厚的书生气质而兼有几分浪漫气息,他离婚后对于前妻仍倍加关切,不仅负担她及他们女儿的生活费及教育费,传闻有事还去探望陈女士。他绝不是一个薄情者。”
后记:吴宓在西南联大期间,长期一个人独居生活的众多趣事;上课以身作则替女学生搬凳子的雅事;以及追求毛彦文的轰动的爱情等众多事迹。更是将国学大师吴宓先生有血有肉的呈现在我们面前。今次篇幅有限,大师兄跟各位看官分享的,只能是吴宓先生一生事迹的冰山一角,下次有机会再继续。推荐想了解吴宓先生的朋友,可以阅读《吴宓日记》。欢迎热爱传统文化的朋友,跟大师兄认识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