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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两旁野花怒放,红的,紫的,黄的五彩缤纷。我独自漫步在上山的路上,暖风吹拂着我的脸,孤独却莫名涌上心头。
我想二姨了。
①
二姨是我的校友,仅大我五岁。我读初一时,她正好高二。我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姐妹俩。
二姨很宠我,有好吃的,漂亮的衣服都先给我。我总是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二姨身后。
二姨皮肤白皙,一双黑黝黝会说话的大眼睛,鹅蛋脸,粉扑扑的皮肤,不施粉黛气自华;身材高挑,匀称,无论什么衣服,只要穿在二姨身上,总是那么好看,妥妥的校花。
不过,校花二姨可是出了名的孤傲,清高。
学校有许多男同学喜欢二姨,给二姨课桌抽屉里塞信,也有交给我转交的。二姨收到信,从来不拆开,往抽屉一放,也不回信。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我也没问,因为我知道,问了二姨也不会告诉我。我只管乐此不疲的做二姨的信差。
直到有一天,一个英俊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微卷的头发,笔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神,摄人心魂。血液在我脑子里上涌,有几秒的眩晕。
男子伸手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小丫头,我猜你是小雪吧?
我惊讶的盯着他,莫名的有些紧张。我并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他微笑着递给我一封信,让转交给我的二姨。
我点点头,接过信。手指与手指触碰的一刹拉,我周身犹如触电,血液沸腾,一股清泉流入我心里,侵入神经末梢。我愣住了,我做了个深呼吸。片刻迟疑,转身跑向二姨的教室门口。
“二姨,出来一下。”我压低着声音向二姨招手。
“给你,这是一个陌生人叫我交给你的。”
二姨接过信,看了看信封上的名字,高兴得揣进上衣口袋。我分明看见二姨眼里有一抹清波荡漾。
“给!看看喜不喜欢,记得要好好学习哟。”二姨顺手掏出一支红色钢笔递给我。
我惊喜万分,激动地跳起来,伸手搂着二姨的脖子说:二姨真好!
很快,二姨写了回信,让我去教师宿舍刘主任屋里,把回信交给那个人。我抬眼看见二姨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眼里闪过一抹温柔的光,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慢慢地我知道了那个人姓段,名叫段俊旭,是刘主任的表弟,复转军官,被安置在镇武装部工作。
二姨是学习委员,一次去刘主任办公室,正好段俊旭也在那里,两人一见倾心。
我不知道该称呼他为哥哥,还是叔叔。但是,这不影响我乐意为他们效劳,做他们的信使。因为我喜欢这个俊朗帅气的大哥哥。
②
快乐的日子,总是很快。一晃,就从春暖花开的春天,来到了自由奔放的夏天,我依然如一个快乐的天使,为两人默默地传递着信。
“小雪,明天就要放暑假了,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下午放学后,二姨问我。
“好啊,好啊!“我一脸的兴奋,说实话,我都有一年多没看过电影了。
那时候的镇上电影院,一周只放两场电影。夏天天黑得晚,电影要等到晚八点才放影。
我焦急地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二姨。
七点半,一个身穿浅蓝色连衣裙,秀发垂肩的女子向我走来。“二姨,你真好看!”我迎上前,发出低低的惊呼。
今天的二姨,眉秀如柳,眼光含黛,面如桃花,头上别了一把淡蓝色的蝴蝶发卡,微风起,裙裾翩翩,宛若仙女下凡。
.“真的吗?”二姨莞尔一笑。
“嗯嗯,好看!”我使劲点着头,与二姨手牵手,朝电影院走去。
刚到电影院门口,就看见大哥哥在门口东张西望。“这里!”看见我们走近,他招招手。
我心头一颤,怎么他也在?
二姨用力地捏揉着裙子,低着头走上前,拉着我,一起进了电影院。
我们三个人的座位在一排,二姨坐中间。中途,借着银幕微光,我偷偷瞄向大哥哥,再次被他那如画的面庞所征服,我使劲捏了一把自己,故作镇静地继续看,看的什么,我一点也记不清了。
电影结束,二姨起身,他优雅地伸出手扶了扶二姨的背,还帮忙理了理二姨额头上散乱的头发,我的眼睛有点酸酸的。
走出电影院,我一路低着头,也不说话。二姨以为我是不喜欢这部电影。大哥哥还特意给我买了当时最畅销的绿豆冰棍,我还是不高兴。
此后,我会有意无意地躲着大哥哥。
③
冬去春来,眼看二姨就快要高考了。正在加紧备战高考的二姨,忽然病倒了,得了急性黄疸肝炎,病情来势凶猛,脸色蜡黄,上吐下泻,精神萎靡。这病在当时可是难治的传染病,学校害怕传染给其他同学,勒令二姨休学。
要强的二姨,怎么受得了,但是学校也不容商量。
眼看来之不易的高考,眼看着跳出农门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回到家,二姨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宿。
白天外公外婆忙着找医生给二姨瞧病,按照医生的叮嘱去山上挖草药。夜深了,外公独自抽着旱烟袋,也不说话,只是眉头上的“川”字纹更深了。
那时候大山里的庄稼人,因为没钱,有病是不上医院治疗的,多是请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到家把脉开方,甚至有些药草可以就地取材,省了很大一笔钱。外公也不例外,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土中医,来家给二姨治疗。
二姨休学没几天,大哥哥找到我,要我带他去二姨家。
“那怎么行?我可不敢。”要知道外公在当地可是家教最严的父亲,他要是敢进门,二姨肯定也会被责骂的。
可是,我不带他,还有别的同学知道,他自然有办法找到二姨家了。
记得那天我放学回到家,正给二姨煨药,忽然有人敲门。
“谁呀?”我起身开门,竟一时不知所措。大哥哥明显有点憔悴,两眼没有了光泽。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他进屋,我们就这样站着。
外婆听见有人来,走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男子。
“年轻人,你找谁?”外婆拍拍有点发白的蓝布衫,笑着问道。
“阿姨,您好!我姓段,叫段俊旭,是秀雅的朋友,听说她病了,专程来看看她。”
一听说是二姨的朋友,外婆礼貌地把他让进屋里,沏了茶给他。
那个时代,学生谈恋爱可是一件丢人的事。外婆转身进到二姨的屋里,疑惑地问二姨这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二姨用被子捂着脸,也不吭声。外婆急了,一把掀开被子,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二姨,也不说话。
二姨呜呜地哭了起来。但最终在外婆地再三逼问下,坦白了两人的关系。
外婆瞬间沉下脸来,一根手指戳着二姨额头,哆嗦着道:“造业呀,你这是找死啊!看你怎么向你爹交代。”丢下这句话,外婆狠狠地瞪了眼二姨,出了房间。
“小段,秀雅现在病了,不方便见客人,你还是回去吧!你们的事,就当我不知道,以后也别来往了,秀雅要好好治病,还要参加高考呢。”
“阿姨,您怎么骂我都行,但我今天必须看见秀雅,和她说几句话就走,求您啦!”大哥哥眼圈都红了。
外婆终究是心软拗不过,转过身摸摸眼泪,摆摆手:“她父亲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你就在门口看看她,说几句话就走。也别离太近,都说这个病是传染病。”
两人见面,握住手,四眼相看,泪眼婆娑,一丝一丝地心痛和想念,尽在眼波中。
相守无言,相聚总是短暂。
大哥哥离开时,二姨含着泪让他别再来了,两人也别再交往了。大哥哥坚定地摇摇头,说:“不行,我不仅要来看你,还要来帮你补课,需要的复习资料,我去找我哥拿就行了。你就安心养病,一切都不要想,有我呢!”说完做了个有力的加油姿势,这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晚上,外公回到家,听说了这件事,非常生气,警告二姨不许再与那个人来往,不然,打断那个人的腿。
④
天气渐渐转暖,可外公的背却越来越弯了。
最近,外公每天收工回家,也不说话,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门外,狠狠地抽着老长的旱烟袋,烟圈在外公脸上漂浮不定的游离着,看不出丁点喜怒哀乐。外公以前一次最多只抽一锅烟叶,这几天常常一抽就是两锅烟叶才作罢。抽完烟,把烟锅在椅子腿上猛地敲几下,长长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作孽!”这才起身去喂牛羊。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赶紧给我走。”周末一大早,大哥哥再次登门。外公气得脸色铁青。
大哥哥对外公深深一揖:“伯父好,我是小段,请原谅我今天冒昧打扰,我是来帮秀雅补习功课的,还请您答应。”
“女孩子名声事大,我们小门小户人家,可承受不起你的“恩德”,秀雅考不考得上大学,那是她的命,就不劳你费心了。”外公堵在门口,一副赶人走的架势。
“伯父,秀雅功课基础好,您肯定希望她有出息,能考个好大学吧!我用人格保证,只为秀雅补课,绝不做有害秀雅的事。”大哥哥把背包里的复习资料给外公看。
外公仍不为所动。
“外公,您就答应吧。”我红着眼,带些哭腔,帮忙向外公求情。我知道外公最疼爱我。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再不走,我就去找你们组织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哥哥知道外公一时半会儿不会答应,只好把复习资料交给我,抱拳说声对不起,转身离开。
“你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圣贤书就是让你学这些污七八糟的事吗?你出去听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你不顾及颜面,我这张老脸可丢不起,你再敢和那小子来往,我连你的腿一起打断!”
这天我刚下学回来,就听见外公正在愤怒地责骂二姨。二姨躲在被子里嘤嘤地哭着,外婆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
原来,大哥哥两次登门的事,村子里的人都传遍了。都说二姨是因为在学校谈对象,才被学校勒令休学的。还有人假惺惺的给外公道喜,说二姨真能干,哪里还用自己考大学呀,还在上学就找了个拿工资吃皇粮的对象,以后吃穿不愁了。这些闲言碎语,越说越不像话,外公走在村子里,总感觉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说巧不巧,这时候大哥哥又背着资料登门来了。
“你个贼娃子,居然还敢来,看我不打死你。”外公正在气头上,看见大哥哥,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笤帚就打。
扫帚打在大哥哥后背上,一个措手不及,大哥哥直接跪下了。
“伯父,您消消气,听我解释。”
“我们家秀雅的名声都被你给糟蹋了,上次我给你留了面子,你还敢来,你这是把秀雅往死里逼呀!”笤帚不停的打在大哥哥身上。
“爹,您别打他了,让他走吧!”不知什么时候,二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只见二姨长发凌乱,脸色蜡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哗哗地流。我飞奔过去,扶住了二姨摇摇欲坠的身子,顺势也求外公别打了,让大哥哥走吧。
“还不快给我滚!”外公愤怒地吼道。
“好好,我走,我走,但请您别为难秀雅,她病了,不能生气,要打要骂,您就冲我来好了,只是,秀雅的复习不能耽搁。”起身说了声对不起,放下复习资料,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⑤
又到周末了。放学后,我刚到校门口,就看见大哥哥拎着袋子,站在校门外。见我出来,他赶紧向我招手。
我紧跑几步到他身前。
“小雪,秀雅还好吗?她还在生气吗?你外公没打她吧?她身体好些没有?”
“谢谢你,二姨还好,上次你给的资料,二姨都看完了。”我分明看见他眼里深深的期待和关切。我心里一酸,眼泪不争气的直在眼眶打转。
“好了,小雪别急,你二姨会没事的,我们一起帮她,保证她能考上大学。”他拍拍我的肩,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叮嘱道:“这是这一周的复习资料,你告诉秀雅,不明白的,让她标注好,你再带给我,我不懂的我就去学校问老师。以后每周五放学的时候,我在这里等你。”
我犹豫着不想接手这个差使,害怕被外公知道后,责骂我。
“小雪,你就帮帮忙吧,我现在不能上你外公家,只有你帮忙了。”
大哥哥的焦急和无奈,我感同身受。我盯着他那张帅气的脸,深深地看了几眼,终于点头答应了。一想到每周又能见一次大哥哥,我的心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有一种甜滋滋的味道在心里弥漫,无比快乐。犹豫片刻,我同意每周帮二姨交换复习资料。
院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响亮了,各种鸟雀也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实得很;篱墙边的月季花也开了,红艳艳的,像极了玫瑰,很是好看。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
很幸运,二姨的身体逐渐恢复,精气神也好多了。高考前一周,二姨康复返校,并顺利参加了高考。
那时候的大山里,通信不畅,所有的邮件都靠邮局收发,如果遇到大雨、塌方等自然灾情,往往一等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八月中旬,焦急等待中的二姨,如愿收到了华中师大的录取通知书。看到滚烫的“录取通知书”几个字,二姨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我问二姨明明考上了,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还哭了呢?二姨不语,却哭得更厉害了。
二姨考上大学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几天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当时的大山里,能考上中专的人都少之又少,何况二姨考上这么好的大学。
村子里再也没有人对二姨指指点点了。大家纷纷前来道贺,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说着恭维的话,夸赞二姨有出息。
还有一周二姨就要远离家乡,赴江城求学了。这天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昆虫啾啾声,在宁静的夏夜,奏响华美乐章;阵阵山风,吹拂着大家的脸庞,劳作一天的疲惫顿消,沁人心脾。
月光下,外公吐着烟圈,慢悠悠地抽着旱烟袋,烟丝在烟锅里燃烧着,随着外公吧嗒吧嗒抽吸的节奏,忽明忽暗,犹如天空中的繁星,一闪一闪的。外公的眉头舒展了,背也直了许多。
“你明天让小段来家里吃饭吧!顺便在镇上买点好菜,买两瓶酒。”外公说完起身进了屋。
二姨一下懵了,做梦都没想到外公会同意他来家里。瞬间,我看见二姨的眼里闪着一抹泪光,泪光里,苍穹之下,点点繁星,一弯新月,格外明亮。
⑥
去值秋风来值春,春去秋来燕不同。
二姨每次寒暑假回家,照样会带我去看电影,还是我们三个人,每次还是二姨坐中间。渐渐的我开始借口说学习忙,没时间看电影,不跟他们一起去了。可是,我人虽没去,我的心却紧紧地跟着他们去了。我总幻想着他俩一起的情景,牵手,理鬓……
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但是每次又会情不自禁地想。一想到这些,我就心痛,头痛,我心乱如麻,根本无法专心学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不知道大哥哥是否知道我对他的爱,并不比二姨少。我多想告诉他啊,可是……
我开始经常去大哥哥单位宿舍找他,借口问二姨的信息,或者向大哥哥请教功课。每次去后,我都会无意识地帮忙把大哥哥的屋子收拾干净,衣服洗好整理好。大哥哥每次总是批评我,说他自己会做,说我的任务就是学习,不让我做这些。可我却觉得,做这些事那么顺理成章。我潜意识里想跟他在一起多待会,哪怕是摸一摸他坐过的椅子,他穿过的衣服,也觉得心情愉悦。
斗转星移,时光如梭。一晃,二姨大四了。我也该上高三了。
国庆节前,二姨来信说要社会实习,为毕业论文做准备,她已经申请回老家镇上做实习调查。
得知这个消息,我好像着了魔,坐立不安,内心像有千百只蚂蚁啃食着难受。
又到周末了,下午放学后,我拿着一踏卷子,又去找大哥哥。那些不会做的题,其实并不难,只是我没用心而已。几经点拨,我就会了。我伏在桌上,很快就把所有的题都做完了。
我本该起身告辞,可是我没有挪动脚步,我痴痴地看着他那张略带忧郁的脸庞。
“小雪,你还有事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慢慢地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往前伸,不知不觉中伸到了大哥哥脸上。光洁的皮肤,软软的胡茬。我的心跳加速,呼吸加快,一股暖流直击我心房,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
大哥哥惊得一把推开我的手,问我怎么啦?
我忽然将大哥哥抱住,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前,我哭了。
“小雪,你是不是病了,快松开。”
“不,我就想让你抱抱!”我呜咽着。
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我不管。我只想把压抑这么久的话通通说出来,我将他抱得更紧了,我语无伦次的继续喊道:“这么多年了,你的眼里只有二姨,你知不道我有多么喜欢你,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告诉你吧,二姨迟早会在大城市里安家,不会回到这个穷山村的,你醒醒吧,到头来,只有我才会对你不离不弃。”
“小雪,你疯了,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二姨,你不该这样啊。”他一边说一边使劲去掰解我的手。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了。是二姨,二姨回来了。
我的脑子就像被泼了冷水一样,一下清醒了。我还没来得及喊二姨,二姨已经跑出去了。
我俩同时拔腿往外追。二姨跑得很快,转了几个弯,才看见二姨在前面,准备穿过马路,往山上去。
“二姨,对不起。等等我……”
“秀雅,你听我解释……”
二姨听见我们的喊声,跑得更快了。
“吱……!”刺耳的急刹车声,响彻夜幕下的街道。
我们同时扑上去,二姨倒在车轮下,身下一片殷红。
“二姨!”
“秀雅!”
呼喊声划破了山镇宁静的上空。
“俊旭,照顾好小雪。”二姨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永远闭上了眼睛。
二姨永远离开了我。我无法面对大哥哥,更无法面对疼爱我的外公外婆。我辍学了,离开了小镇,到南方打工去了。
十年后,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回到小镇,去看望了外公外婆。他们又老了许多。
外公的背更弯了。外公常常一个人发呆,常常点着烟锅,却并没有抽多少,白白的烟灰裹着还未烧尽的烟丝,落到地上,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