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一个想法,这种想法在烦躁的生活当中有演变为愿望的趋向。
那就是有一天,我能够孤身一人前往一座孤岛,像鲁滨逊一样在孤岛上一个人生活,不用太多物质上的支持,只要有条件让我采集和打猎就好,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
哪怕为此变成一个野人。
这种想法似乎有些夸张,但至少不必让我深受人间的种种桎梏,在另外的意义上,真正地主宰自己的命运,体会和享受活着为我的生命带来的感觉。
那种感觉应该是自由的,舒服的,应该是不顾一切的,彻底的解放。
而现今,空有那么多的时间却浪费不得,或者浪费在了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空有那么多的空间却犹如深陷狭小的罐子,想做什么不能尽兴,为这为那,奔波过来奔波过去,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没有一点歇息的机会。
在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我们不断追寻着活着的意义,却不得不陷入生活为我们设计的怪圈,在兜兜转转重重复复之中不断地消耗着自我。
忽然有一天,你很想结束这一切,我们都很想结束这一切。
但是人生就好像一头发了疯狂奔的野牛,没有人能让它停下来。
我们常说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命运是个什么东西,有咽喉给我们去扼住吗?
我想,作为天地间极为渺小的蝼蚁,朝生暮死的蜉蝣,我们反倒只有被命运扼住咽喉的份儿。
在巨大的社会机器当中,每个人都是一个小组件,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系统中,我们并非能自如地掌控自己,不然这个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身不由己的故事了。
巨大的齿轮一旦转动,许多人只有被裹挟的份儿,狂潮一旦涌动,被时代不断地向前推,想停下来却由不得任何人了。
每个人内心都有那么一座岛,每个人都有一个成为野人的愿望。
但矛盾的是,真正有个机会让你成为野人的时候,大部分人却又开始舍不得或者放不下了,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一些东西的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
且不说有没有出离的方法,就算有,你愿意斩断一切登上那个与世隔绝的孤岛吗?
那些离家流浪的乞丐,那些籍籍无名的隐士,那些断绝六根的和尚,他们真的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看破了红尘?他们是不是在顿悟之后以一种边缘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还是以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了却余生,把人生的真谛或者完美的世界寄托在来生?
也许做野人也有做野人的烦恼吧。
对于自己的故事而言,我们都是人生的局内人,想在纷繁复杂的尘世之中独善其身,那几乎和提着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起来一样难。
就算那座海岛就在我们面前,在尝试登上去之前,也不免要掂量掂量,思量再三。
在返祖成为野人,追求所谓精神上的解放之前,每个人都要犹豫一番。
你看那徐长卿和紫萱,表面上毅然做出了忘却对方的决定,在从容告别之后同时喝下了忘情水,却在转身后不约而同地将忘情水吐了出来。
人是很不擅长做选择的,因为无论做出各种选择,一切仿佛都是注定的,无论我们怎么做选择都摆脱不了命运设下的套。
钱钟书的《围城》当中说:婚姻就好像一座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他好像在说,当下的年轻人,想结婚的就去结吧,想离婚的就离吧。
反正都会后悔。
无论怎么选,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感到悲伤的结局,这也是为什么悲剧总是比喜剧多的原因。
生活的真相有时候是残酷的,只要作为一个生命体存活于这个宇宙中,就要始终对抗着这个宇宙最强大的定律——熵增定律,即一切事物都朝着无序的方向发展。
房间会慢慢变乱,马路上会有越来越多的垃圾,头发会做来越长,衣服会越来越脏……要想对抗熵增,只有不断地收拾房间、打扰马路、剪头发、洗衣服……
然而一旦停止了干预,事物又要从有序变成无序,所以只要人活着,就注定一辈子抵抗熵增,一辈子折腾,一辈子劳碌。
但最终抵不过这个令人绝望的定律,我们最终都会死,我们具有高度秩序的细胞会被瓦解,身体会腐烂,骨头会消解,最终变成一抔黄土,黄土还会随风飘扬。
那生命的意义在什么呢?
在这白驹过隙的折腾吗?在这夏虫不可语冰的呢喃吗?在这时代的洪流当个废柴吗?还是在这桃花源中不问世事,置身事外,想当然地隐居?
无论选择哪一种方式,仿佛都不是最优解,或者因为每个人的看法不同而不同。
生活嘛,本身也是一件因人而异的事情。
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既然都是这样,那是什么支撑着我们过下去呢?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若将热爱生活视作清醒的追梦,那么认清生活本质正对应迷茫,恰如冬至后总要回暖,暗夜后总是旭日东升,在经历过迷茫的探索期后,我们亦会燃起少年时对生活满腔热血。
生活坎坷不断,得失起伏不定是常态。
人这一生,成败得失也好,坎坷曲折也罢,终会在看透之后,在心里登上那座孤岛,成为热爱生活的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