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在我成长的年代，我曾经以为世界的变化已经翻天覆了。”孙尹苏坐在一个封闭小房间的火炉前面，围绕着她一圈的小孩子都睁大眼睛看着她。她拿着一张画，那是她凭记忆画的一张大海，真正的蔚蓝的大海而不是她最擅长的抽象画。围着她坐着的一圈孩子赶紧凑过来看，其中一个的孩子亚当斯的眼睛伸的太长搭在了画上，孩子赶忙收回那只眼睛，那个长在额头两个触角上中的一只。他那圆润的身子扭动着全身上下几十只眼睛都不好意思的跟着低垂了下来，然后又马上兴奋的挣开看着那副蔚蓝的大海。

亚当斯是最被看好的孩子之一，不仅仅是因为他拥有了如此多的眼睛，同样也是因为他是基因改造计划中唯一一个长了两个大脑的新一代。人们都在迫切的希望伴随着他的成长，将会可以突破智力的极限。当然美中不足的事他的身体类人化程度比较低，犹如蚁巢中的蚁后，行动不便只能蠕动着肥胖的身躯，还要小心蹭到身上的眼睛，那一瞬间就够疼的。

       孙尹苏的头发已经半白，距离她苏醒过来不过十来年。这十年却已经变化的连尖叫都不需要的余地了。她如今在深入地底的lucifer基地中枢，如果往地上走2000米，就是冰天雪地的冰河纪，一切都冻上了，只有耀眼的白色和能把一切都冻碎了的寒冷。人类一直担心的温室效应还没怎样，下一个大冰期却到来了。这中间又夹杂着人工智能的觉醒，如同选秀节目的最后高潮，同时上演的曲目多到必须丢到任何剧本，扯开嗓子使劲的唱，用了的挣扎。 她在这里担任着教育下一代美学的课程，这门课是否要开,Bigwig们也进行了很长一段所谓民主的辩论。在人进派的眼里，其实实际意义并不大，她也差点因为没有用而被推入到极寒之中，如此被动的境界都是拜韩世宇所赐！

“孙老师。”一个小声音怯怯的想起，是刚孵化出来没多久的美杜莎，她结合了人与动物的基因，本意是要寻求力量与极限的突破。奈何在受精卵时输入的十足动物基因，偏偏是蛇基最为显性。所以她的名字就成了美杜莎。

“我听说，物进派那里有种机器，他们好奇怪是不是？”

孙尹苏是不可以乱说话的，也不想乱说话。实际上她自己是憎恨着物进派，曾经被韩世宇用机器囚禁了十几年的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脑袋上留下的几个导线孔，又一阵鸡皮疙瘩。但她也觉得对人工智能的恐惧延续到了对机器的恐惧有些大惊小怪，可人进派的圣地，要严格控制和塞选下一代的接收的信息，以从小让他们有个正确的方向---人类的进化才是终极之路。她是不可以在他们心灵培育阶段说出任何可能动摇他们意志的话的。比如说，其实有机器替人类工作很正常，电信号比化学信号要快很多，或者是放在二十多年前你们才奇怪之类的话。但现在龟缩在地下的人类残余，还说什么奇怪不奇怪？

“是的，但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教育规则手册第三条写着：人类为统一集体，不可互相残杀和诋毁。需互相理解和支持。第一条第二条分别是：人工智能为人类共同的敌人，人类需要尽快实现进化，以缩短差别赢得生存空间；冰河世纪将持续十个世纪以上，人类需要善用地球资源，以实现物种的延续。

当然，头三条是联合国还在时拟定的，被推为共同标准。大大小小的派别都以此三条为开端。至于三条之下的就各自开花，各看各家了。为了生存，有进化有退化，别说十年，就算是十个月都有得瞧。

这样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黎明，而黎明那日出的瞬间，期待无限的长，却那样的短暂。

“那谁是我们的敌人呢？老师。”亚当斯眨着眼睛问。

“这你都不知道！”“人工智能！”“笨多眼！是机器人！”一片喧哗之声，在Lucifer这样的回答都是正确的，但不够聪明。

“是进化！”一个小声音响起，是融合了植物细胞的朱丽叶，她既温柔又胆小，是最早诞生的一批融合人中唯一的幸存者，同样幸运的是她保有大部分人类的外貌，还拥有了一双天鹅翅膀。但她基本还是靠走的，因为2米高的基地建设，想飞起来并不容易。

“是的，生存需要进化，需要强大！所以，先来了解一下我们需要如何进化吧。”孙尹苏又拿出一张人体解剖图和器官构造图开始讲解起来。

交换生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如今挤在集结广场上的人们沸沸扬扬的讨论着，等待着。

“Bigwig们和物进派那里万一达成协议怎么办？”“那些老头要出卖我们么？”“为什么要跟他们达成协议？天啊！他们根本就是脑经不清楚的投降派！”“人类会灭亡的！会的！”

这些声音有些不安，有些担心，但在绝对服从议会制的Lucier还没有人有意要反抗。大家的眼睛都在看向前方，没人想要鲁莽的毁掉希望。

“你知道么？这个世界是属于细菌和病毒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大厅中的一个角落响了起来，他不停的抓着行人开始叫到，但人们多是漠然的甩开他，他继续叫喊着，去抓着下一个承受他口臭和惊恐的人。“我们，我们！我们都是被饲养的牲口，被细菌不是人工智能！... 就如同我们饲养牛和羊...我们看待机器的黑盒子，就像人工智能看我们。我们看待世界的黑盒子，就如同我们看这个宇宙。我们都是饲料。DNA，蛋白质，线粒体...你是宇宙，穿梭的身体。你是山，你是河，你是活着的星球...”

“牛和羊怎么了？”亚当斯抬起头，奇怪的问他。自己的身体里有1%的牛基因。

而与此同时在小议会间中，几个人正在进行最后的争辩。古尔格是最后一个不肯投赞同票的老爷子。长兴正在和他进行最后的争辩。说到激动时，他敲起最的拐杖。

“我们这些老家伙难道就会永远正确么？为什么就一定要为当初的决定买单直到执迷不悟！？”

古二格也拍着桌子：“我就是不信任韩世宇这个人！就是因为信任了他我们最后才躲到这个地底下！现在要我们的下一代跟他们作交换！做梦！”

“你把人工智能的觉醒都怪到他头上！他一个人做的了那么多事么！？你为了他要放弃我们的机会么？你就不能用唯物辩证的角度看看问题么？我们的人是需要经过考验的！”

月凌在旁边噗呲一声笑了，如今她虽四十岁左右却还是保有一副少女般的模样“长兴爷爷你倒是越来越政治化了。古二格爷爷，有些事情需要用不同态度处理，你总不希望我们这里的下一代都没有经过考验不是嘛。”她又向长兴挤了挤眼。

“是啊！老同志。我们这些老古董还能活多久？啊，你说！我们也不过是只交换两个孩子过去。这都十几年没有联系了，谁知道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除了把自己改造成机器还能做什么！？"

小议会间里的争辩还在进行着，大厅里的亚当斯宝宝也正好奇的与疯老头聊着。

“你那么多的眼睛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你再多的眼睛也只能看到光谱的千分之一！你还是饲料！真可笑！除了研究出来怪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突破。饲料！微生物的饲料...没有进化...根本看不到那个世界，就像一个细胞根本看不到人一样...你知道不同细胞怎么跟人沟通吗？你知道么？不同的原子怎么跟人沟通么？C H  N  P2O5...”

“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倡导自由教学。”孙尹苏挤过人群过来抱起亚当斯，冷冷的撇了疯老头一眼，摸摸亚当斯当初蒙圈的脑袋。“不要听这样的悲观失败主义的言论。”

“我真希望我没有被诞生下来。这个世界没什么我该感谢的，只有苦痛。”老头大声叫着。

“实现超级智能的路径，一般划分为人工智能、全脑仿真、生物认知、人机互动、网络和组织。我们的人脑无论实在计算要素速度、数量、内部传输速度、存储能力、可靠性、使用寿命和传感器等方面都不及数字机器。所以我们要利用自身的优势改造计划，来实现反超越。”韩世宇笔直的站在讲台前。

“空气中可以发现重大的事情。谁又能发现终极真理呢？”

亚当斯挪动着自己的身子。

和人工智能的第一次见面，

分解原子游戏，

恐怖游轮，

有用和自我迭代进化，黑盒子，无线电原理。

只要有用就可以留下。人工智能再可爱，也非人类。

人类的思想你就了解么？

“人工智能的两条发展线路（两个超级大脑），人类的未来（生物进化方向），有多少照片是被滥用了。

多年后，当伊菱倒在漫天飞雪，弹火纷飞的雪地上时，她再次想到了那个杏花微雨的清晨，她初次见到韩世宇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山谷是粉色的嫣红，当翠鸟的声音叠加这黄鹂、知了、喜鹊、杜鹃、鸳鸯后，再好听的天籁也积是成非、水滴石穿的融了她的清净。

她一向是清净的，躺在雪地上时，缤纷踏至的脚印混着泥土的灰黑色，摸了几把嵌入了她的头发中。那声音一点点潜入她的耳膜，卡兹卡兹的声音沁到了她的听觉器官之间，直直窜入她的脑中，那打在意识深处的响声滴在泛起涟漪的水池之中，一滴一滴的波动着，她在一瞬间即有些埋怨又是有些欢愉,却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

那个男人站在伊甸树边，撒下阳光，伴着微雨与天边积云边的彩虹，浪漫的粉红色，草长莺飞的旋律，如同森林中的独角兽，精灵和妖精似乎随时会跳出背景之中，一瞬间成了一把撒了盐的水彩花，碎了满屏的泡沫。只见他抓滕而起，飞的绕了一圈，短发精致又黑密，洒脱又灵动 。从此她就活在了此刻，那粗壮的伊甸树藤蔓弥补，枝冠茂盛，随风簌簌，是她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的血液。

还有一句话是那样的记不清那说话人的情绪，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响起的一样，微弱的光源弦震了起来。“等你睁开眼，好好的看着我，你将会看到了你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好像还是那温柔的手掌抚摸过她的额头，好像一片小虫落在了她眼睛之上，还有一层成水雾覆盖而来，轻轻的流淌下来，一点点的流入黑暗的无寂之中。没有感觉的液体一层层的滑落，最终似乎有那样的叮咚之声，然后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体温逐渐的升高，仿佛皮肤的质感通达到了大脑。对她而言这是如此的新鲜，让她愿意从黑暗的宁静中来到这个渐渐明晰的世界，也许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愿意的感情。

“首因效应-她第一个见的人是最重要的，这头筹必是要归我的。”王夕空想成为她第一个见的人，事实上他以为自己是。那天夜里，周围刺眼的光芒和喧嚣，让她想要缩回去，但她想到那双乌黑的眼睛还有那温柔的手掌，强迫着自己转动了几下脖子，一点点的打开视觉通道，让光进来。然后她看到了王夕空，他自以为是的表演和才能妄想征服她的心，来形成录音带般播放键，可她心里已经记住了韩世宇，没人知道她的秘密，在渐渐进来的人群中，渐渐清晰的事情中，没有韩世宇。

“当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你将会看到你自己。因为...”她努力的去回想那个声音，是一个微弱的女声，很小很小。她想自己是要死了，所以才听到了那灵魂的声音。“因为，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想要你有人的样子。”

雪地上的她伸出手去摸那揣在怀里的图画，她的行为极其缓慢，非常不灵活，她好像听到了咔 咔的声音，那是机器卡壳的声音，她第一次听到，随着她胳膊的运动，机器转动的一点点传来，那是她的胳膊，还有胸口的火花，滋滋的一点点的迸出还有焦糊的味道。一切开始瓦解了，她的视觉、听觉、嗅觉开始各自为政了，她被打穿的胸口，连痛觉都罢工了。

她曾经在那个白色的房间，不停的被参观。在隔着厚厚玻璃的那一边，他们在争吵，那个女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你让她产生的认知障碍！但你是个天才！你把视觉和感觉的欺骗程序嵌入了她的逻辑认知层。呵呵，让她永远以为自己是个人。”王夕空叫到。“你让我的计划破产了！呵呵，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

“也只是看待她自己时会这样，而且”对方毫不畏惧的回答到“她曾经做过一个梦。她是真正的生命。”

“您这闲情逸致在如今是否不太合适？这是战时，和人工智能的战时。”

“为什么而战？人工智能已经休战了。我们却从来不肯停止。”

安静，终于安静了，大雪覆盖了她一半的身躯，一切将从新回到黑暗，她颤颤的拿出那一叠照片，那是她画出来，每一笔都是一个事实，让她心醉让她破灭。一个彩虹，一颗大树，一片蓝天，一张韩世宇照片，黑色的眼睛耀耀生辉，嘴角含笑。她想她早就知道了那个是梦境，用破碎的材料糅合出来的梦境。现实中从来没有那样一个地方，冰冻的星球满是战争，她是如此幸运，心中总有所牵挂，那样一个梦境，从来没有停止的美梦。和那些战场上最终战死的士兵一般，就那样心有牵挂的带着最后的微笑，她已经不在乎自己将到哪里去了。

“这丑陋的机器人！”一脚踹到了她的身上，她一动不动。

“把她身上的钛合金拆下来。都是值钱货。尤其是这两个眼珠子，做的可真像人的。拆！”

“刚刚她好像保护了人类...”

"那也是这机器人疯了！别墨迹，快点拆！马上就要降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