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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年,我正念高三。
暑假里开始补课的时候,正是八月里最热的季节。那天我到校很早,教室里不过三两个人,我记得我站在窗口看着窗外茂密的爬山虎,看了很久,小小年纪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多感慨,半晌吐出一句:景色真好!
身后的同学大笑出声:“你和XX真是同桌。他过来也是看了半天,说了句景色真好。”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流过,无惊无喜无波无澜。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一天天地翻,侧面永远是写成长串的课程表,以及无穷无尽的物理题。偶尔路过别人班,看到他们的黑板上写着的却是李白的《月下独酌》——谁叫我们的班主任是物理老师,他们的班主任却是语文老师。
两个月后的十八岁的生日正好赶在期中考试前一天,晚饭后我溜出校园,跑到学校对面的花店里,给自己买了一枝勿忘我,作为自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回到班里上晚自习的时候,全班同学都很新奇:“你给自己买的花?”
“为什么不可能是别人送我的?”
“就你?怎么可能?”
好吧!尽管我自诩内心强大,也还是稍微有点介意,但我实在拿我满脸的青春痘以及又臭又硬的脾气没辙。故事里的青春啊!只存在于好看的人身上。
十八岁的生日,回到家是晚上十点,妈妈在餐桌上给我留了一个鸡排、两个肉串。于是人生圆满了。
之后的日子是高三独有的暗无天日,每日里一点睡、五点起、上个厕所都要用来背单词,最大的希望是生一场病,这样就可以在家里躺两天,然而高考不等人,不敢病、病不起,实在熬不住了,就偷偷趴在桌子上睡一觉,老师也不会太过苛责。
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固执呢?明明效率不够高、明明回家时间很有限,却还偏要每科都背一点回家——或者说,不是背,而是用绳子把一个旅行用大书包捆在自行车后座上,这样就能装下占全部大约1/2的书了。
然而毕竟还年轻,每天里这样熬啊熬啊,除了困,日子也还是过得很欢乐——课间的时候,我们推着挤着,下载了音乐在班里循环播放;课间的时候,我们搜集了图片每天换几次电脑桌面;课间的时候,趁着老师不在,看上十分钟的《仙剑奇侠传》——那个时候火的呀!每日脑子里,除了知识便只剩下逍遥哥哥灵儿妹妹。
最欢乐的场景是在那一学期末的成人礼,我们订了个巨大的蛋糕。我当时真心想躲在一边安心吃蛋糕来着,然而奔逃无门,便只得加入战斗,把整个蛋糕盘子都扣在了同学脸上——那是我印象中最美味的蛋糕。
待到高三下学期,这样的场景便再难重现,只有无穷无尽的题目与没完没了的补课。
再后来,高考之前,我们拿到了学校的毕业证。于是我就疯了——平日里不许上的湖心小岛,上去!还要爬岛上的树!平日里不许踩的草坪——趴上去啃樱桃。我还逃了人生第一次课,在草坪上从午休一直躺过了下午第一节课。
五月的阳光正美好,我躲在石头的阴凉中,又忐忑、又兴奋、难得的偷懒,竟没有睡着。
再然后,高考就来了。我在学校考试,妈妈去表哥那里给我借游戏光盘,爸爸去装有线电视,一切都如计划般美好,然而我当真是度日如年。
最后一场英语结束的时候,我在校园里晃了又晃,晃了又晃,没有预期中的激动,只有莫名的惆怅与不舍。
第二天,2005年6月9日,我在清晨五点半醒来,条件反射般翻身抓向床头的书,然而床头空空荡荡。
我的高三,我的高考, 终于结束了。
当年,我的老师曾对我说,记忆就像筛子,会把所有的痛苦滤掉,只留下美好。
如今高考已经结束十一年,再度回忆才发觉果真如此,那些鲜活的,都是快乐的。那些痛苦的,早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