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的遐想
那是初夏的一个夜晚,月朗星稀,清明疏淡。友君和我坐在燃烧的烛灯旁。我们时而淡淡地谈,时而静静地沉默。烛光隔在我们中间,映着我俩年轻青春的脸。
蓦地,友君不知想起了什么,问我道:“在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什么?大海、星宇、高山、云彩亦或是——”我笑了,说:“灯!能驱走黑暗的灯、能给人以光明和热望的灯、能指引人们前行的灯!”
友君的睫毛长长的,眯着眼微笑着。
我越发侃侃而谈起来。
“它不是蓝天,自有蓝天的旷远;它不是大海,自有大海的浩瀚;它不是高山,自有使人腾升起高山仰止的观感——我喜欢各种各样的灯,我热爱灯,它是万物的凝聚与升华。它意味着精神,是理想的象征。
“你想啊,有那么多的人对灯光满了热望。
“俄国的弗-柯罗连科的《灯光》赋之以理想的感召,它一次次地冲破黑暗,让跋涉者在生活的激流中看到希望。无论怎样,它总是在前,若明若暗,似近而远,人前行。巴金的《灯》则”微笑“着给人”窒闷“的心以清风徐徐。沿历史长河上溯远古,《山海经》有个”夸父追日“的传说,"夸父与日逐走"有万丈的豪情,"饮于河渭"而不足有好大的胃口,道渴而死仍留下绿色和希望——"弃杖化邓林“,又是何等的浪漫?!他热爱光明能为之死为之生的精神又是何其的挚著?!
“中与外,古与今,人的喜爱与理念是多么的一致啊!大概是因为人的生活总不至于太光明,总有阴霾和失败,总有愁绪与苦痛,也总有到达光辉彼岸的热望吧。人们想借助某一事物寄以精神,赋于理想的色彩,所以人们选择了灯,总是热爱着灯。
“其实,任何具有美和高尚、蕴含着''''正义''''的人、事物不就是''''灯'''',象打开了的‘潘多拉的盒子’,不断飞出诱惑,吸引着热爱光明的人们。于是在中世纪最黑暗的欧洲有了文艺复兴,于是在肮脏血肉中诞生了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一种乌托邦的美,不要说政治),于是鲁迅的《灯下的漫笔》成为掷向黑暗与罪恶的投枪——于是有了保尔-卡察金、霍金、张海迪。。。。。。”
"我来到人世间,意念之中总也有一盏明灯,它的所在是美和高尚的地方。它感召着我,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每当我碰到事业挫折、生活困顿、心灵阴晦寂寞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时候,它就会''''忽''''地一闪,使我的精神猛地一振,使我重新看到了它——
因此,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对自己说:‘往前去吧。’平淡的语气之中蕴含着韧性、自信和勇力。不论是谁阻挡了我都会对他说:‘我的心中有一盏明灯,我热爱它。’"
我的话说完了。
友君两手支颐,凝视着我激动的面孔,焰焰的烛光在她的瞳眸中扑扑地闪烁,脸额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奕奕生辉,充满了爱的热望……她显然已经沉浸在我的话语当中,为我的"灯"所吸引。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遐想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我心里不由感叹:这诱人的灯光啊!
突然友君的眼神中乍地掠过一丝惊恐。
“怎么了?”我问。
待恢复平静之后,她才幽幽而不无悲悯地说:“你瞧——一只绿色的飞虫!”
我顺着她的眼神看去。
蜡油里果然有一只虫蛾,只见它略做挣扎身体便由绿而焦黄,紧跟着“卟!”地一声炸响,一缕香气便充溢了我的鼻息,进而弥漫了整个空间,身边的空气似乎受到感染——动荡摇曳起来。
友君和我静静地注视着烛灯,注视着灯油中的蛾虫,她的尸体已由焦黄而炭黑霎时就与烛蕊合做一处“滋滋”地燃烧了。
烛光的焰火顿时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