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流

这是一个小短篇,我保证,非常快。

周日下午,我和大约五年没见的阿鹿,约了下午茶。

本来打算约在晚上的,城市热闹一些,还可以一起组织下活动。可是阿鹿说,他要赶晚上的高铁。
本来打算再叫些曾经的伙伴,毕竟两个许久没见的朋友,相遇总会尴尬。可在这个城市我叫得出名的同学,都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本来并不打算约的,时间又紧,又没有必须要见面的理由。可这样一别,不知还有没有下一个五年。

其实阿鹿并没有直接联系我。
他在朋友圈晒了一张图,是下高速经过收费站拍的,附文字:“到了。”
我的眼睛还盯着pad上的热播电视剧,手指熟练地回复:“诶呀,回家啦?”
大概晚上的时候再点开朋友圈,阿鹿已经回复了我:“是啊,出来聚聚?”
我回复他:“好啊,时间地点,老板吩咐。”

然后,阿鹿便在微信上和我聊了起来。定下,周日下午,喝个下午茶。


我坐的窗口位置,很快看见阿鹿的身影,向他招了招手。
他笑着,快步走过来,略过正式的招呼,脱口而出我那时的外号:“三元,你又胖了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也是啊,还说我呢。”

我不知道我们的“又”从何而来,明明五年未见,物是人非才对,但说得好像五年时间,被压缩成了一个礼拜,那一晃,就像在说:“你比起上礼拜又胖了呢。”

“看看,你要喝什么?”我把菜单递给阿鹿。他似乎挺熟悉这里,也没有看,就直接点了饮品。毕竟是他定的地点。而且,阿鹿还热情地向我推荐:“这里的松饼还不错,要不要试试?”

服务员收走了我们的菜单,阿鹿开始寒暄:“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我笑了下,刚要开口,却被打断:“哦……对!你昨天微信上告诉我了。我记性真差。”

“那你呢,在上海如何?”我问他。
“还行,上海真是待不住啊,租房子,也要2000起。”
“工资也高啊。7000最起码的吧。”
阿鹿笑笑表示默认:“还行吧,你们都懂的。”

我其实真不懂。
毕业以后就在家乡工作了,如果没有别人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我就是没有什么见识的人。

所以我只能装着都懂。

阿鹿问我:“咱们班几个人留下来工作了?“
我算了算说:“男生里我只知道阿华、牛哥,女生还真不知道。”
阿鹿说:“那你知道的是够少的,我知道的还有五六个呢。”
“哦?有谁啊?改天一起见见。”

其实我只是顺口说说。但我现在心里在想,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工作呢?为什么阿鹿都知道呢?
我的心思全放在这个问题上,我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不受欢迎,或者,人缘不好。以至于我的大脑没有经过思考,直接问阿鹿:“你有想过回家工作么?”
一出口,我便后悔了。这就好比是,一个乞丐问一个国王:你有想过乞讨么? 一样的可笑。
可是阿鹿的表情竟然有了变化,他思考了一下,叹了口气,又开玩笑地一般说:“我要回来的话,老板给介绍下工作呗!”
“那肯定啊,只怕亏待了你啊!”


在续的第二杯拿铁快喝尽时,阿鹿开始不停地看表。
其实这大约是我的错。

有些人总有能力,在脆弱的人类关系中巧妙地找到联系,如藕断丝连般,他们操纵着这些纤细而富有弹性的线,收放自如。与之相反,我也好像总有能力,营造距离感。我如同喷薄的火山、稍纵即逝的烟火,无比地热烈,又无比地冷漠。好笑的是,深知这一点的我,成熟的我,依然会那么轻易地就自卑自己的无能。

就好像阿鹿不停地看表,那么没有礼貌。
为什么我会有负罪感呢?

真奇怪


回去的路上,我路过海边

海水淹没了泥滩,平日里总是安然晒着太阳的大钳蟹,我突然在想他们会不会在海水里憋死。
不会的吧?它们虽然总是在泥地上,但总要有在水里呼吸的功能,就像两栖动物那样。
可是为什么,海水此时那么高呢?理当说,难道不是白天退潮,晚上涨潮么?难道说,一直以来,我记反了。

我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却觉得意外轻松开朗。

阳光下的海面略微有着波澜。人类总是害怕这些漂游不定的东西。比如:捉摸不透的浪、站不住脚的真理、无法验证的誓言。

纠结着是白天涨潮还是晚上涨潮的我,是真正活在当下的人。而我突然想,当下的阿鹿,会在评判今日的约会吗?


愿我们一起合流而下。

在各自的生活里挣扎。

——来自“三元”先生的故事


作者简介
奶豆大人,一只慢慢爬行,非常严肃的虫子。如果你想和这只虫子聊一聊......
你怎么可以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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