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半个时辰的追捕,几分钟的短兵相接,与项王争天下而彭城兵败的刘邦,已经逃不出我丁固的手掌心了。
今天过后,他作为真龙天子“酒醉化龙”的传言便不攻自破,看来想搞事的人就喜欢故弄玄虚来蛊惑民心。
故弄玄虚的人也真多,就在昨天,我便莫名其妙的被人预言将要作一个最错误决定,那是个扯着“算”字旗帜的老先生。
我没有搭理他,不相信是一回事,主要是军务缠身,但匆忙离开的时候也不忘付给了他一些银子。年纪这么大,兵荒马乱还出来骗人,挺难为人的。
刘邦既然被我捉住了,押解回项王处复命本是理所当然,可刘邦的一句话让我迟疑了。
他说,“你我都是好汉,没理由互相残害”。
我差点笑出了声,怎么可能没理由,为项王做事,奉命残害项王的对手是天经地义。拼命与我搏斗之前为什么不说这话,现在打不过就要和解了?
刘邦显然就是要误导我,对于如此玩弄我智商我其实很高兴的,他说我和他都是好汉。 他是不是好汉我不在乎,也并非高兴于他把自己与我同等而论,事实上我都懒得和他并驾齐驱,关键在于他的话包括了我丁固是好汉。
我曾经立志做一个没好汉听起来粗鲁的人,游侠。言必信,信必诺,诺必诚,扶士之困厄的理念无时无刻在我脑海里游荡,荡的没地方荡了它们就深入骨髓。 可我始终没做到,现实让我与之渐行渐远。
到今天,我仍然是别人眼中不可信之人。 我很难出现扶别人困厄的情况,即使我每时每刻都想要这么做。因为自己常处于困厄状态,所以大多时候别人扶我,然后最大程度的服我。
我有解释:非我不可信,实事不可信。 没用,单单这句解释的话就没人信。 我的外甥季布,经常受我游侠精神的熏陶,很早就是楚国的大将了,也有“一诺千金”的美誉,许多人都认可他,我却不以为然,虽然我一直受他的接济。
作为将领的信仰,自然是血流成河的战场,草菅人命的人当然不会悲悯众生,自然称不上侠。
季布也劝我,舅啊,说话能算数是需要有外力支撑的,扶困也要有扶困能力的,烽火乱世,有武艺不从军的游侠不好当。
那怎么办,我问。
我帮你谋个军职,到时候有钱有权或者有人都可以为平民谋福的,季布说。
让我涂炭生灵?不去。
你总得自食其力吧,世道乱的时候农耕都没保障,何况你这啥也不做的游侠。
那去吧。
这样,我暂时放弃了侠,但军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没有战功,我总是被同僚讥笑。古来都是子凭母贵,母又凭子贵,我这居然靠外甥上位。也罢,总算不需要别人扶我了。
今天回去想要加官进爵是没问题,但刘邦的刻意奉承依然让我热血沸腾,也唤醒了我心中的侠。 我认识到一个问题,楚汉相争影响着天下苍生的大形势,而这又取决于刘邦的生死。
我开始相信老先生的话了,因为我此刻便面临着重大的抉择,到底是该押回去,还是放走。
以侠的角度来看,决定偏向项羽或是刘邦都不对,前者打完胜仗喜欢烧杀抢掠,后者为了逃命要弃儿女而不顾。
从个人荣辱来说,放刘邦我便不忠,是大罪,甚至祸及外甥季布,那还是押回去吧?
可老先生说我的决定会是错误,如果注定会错,是不是怎么选都错呢,无论是否遵从此刻我不想放刘邦的想法。
这,真是个难题。
多年后,刘邦得到天下,我又碰到那个老先生,主动请教那次关于刘邦的事情。 先生望了我一眼直摇头:“错了错了”。
“没作决定啊,刘邦看我半天不说话,趁机跑的,左右骑兵不敢吱声,我想追,又怕追过去反而错了”,我说。
“你也算个好人,也罢”。
先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旗往空中抛去,落回地上化作活人,那人与我一个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没像我惊讶得长大嘴巴,先生又挥了挥衣袖,男子活灵活现往帝都方向而去。
史记记载:丁公谒见高祖。高祖以丁公徇军中,曰:“丁公为项王不忠,使项王失天下者,乃丁公也。”遂斩丁公,曰:“使后世为人臣者无效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