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物是人非,年轻时很难理解,当这句话恰如其分的时候,我们已不再年轻。
闭上眼睛,在时光的隧道口,亲人最后的容颜总是抢在其他之先,璀璨入目。
每年春节回家,我都会见到我小哥。整日嘻嘻哈哈,没有心计,乐于助人的一个人。今年春节到家看到照片上他的笑脸,再次把我的心拉入忧伤的漩涡,泪水早已不听我的控制。
噩耗传来的那天是前年春日的夜间3点左右。夜里老公猛然叫醒了我,说深圳自称公安厅的负责人打电话说我哥离世了,案情发生在下午4点左右。我当时连惊带吓,抱着个被子浑身发抖。老公安慰我说,别害怕也许是假的是诈骗,我们去证实一下,他才四十几岁身体健康不会有事的。
在去证实的路上,我告诉自己这是个可怕的梦而已。夜静得可怕,想时间过快点又怕它过得太快。没有证实总给自己好的答案,一旦证实又怕是坏的结果。
哥是家里三个孩子的父亲,最小的孩子才三岁。又是年迈父亲的孝顺儿子,父亲已八十多岁了。在这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里,他是不该走也不会走的。
现实会把你的想象捏得粉碎,击倒你劝慰欺骗自己的那道墙。一切证实这是真实的。远隔千里的一个大活人瞬间就没了生命。当时不知道嫂子打击多大,我是迟钝了:送孩子们去上学骑车超过了几公里竟不知道。
最后一次见到哥,是在殡仪馆里。我们兄妹几个,还有哥的妻和几个孩子。他躺在冰棺里身材已变得瘦小,找不到我熟悉的模样。我不敢正视他的脸,就如同不敢正视他的死亡一样。孩子们大哭大叫,最小的孩子吓得脸色发白。我哥太狠心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再管凡尘中的琐事。这是他最后一次和我们见面。
我心里压抑但并不太悲伤,只是恐惧害怕。就像一条路没走到尽头我觉得还有希望,我脑海中甚至想我哥会突然走过来。说:“你们真傻呀,那么多亲人,我会走吗?我们一起回家吧。”这个幻觉在我脑海中好多遍重演,所以我不悲伤我期待着。
殡仪馆里的大屏幕放出一条条消息,大多是让死者家属去认领骨灰。哥的二女儿认真地读着。三月的天气本该是桃花朵朵暖风吹拂。可这个世界却冷得出奇,我冻得脸变成了灰紫色,牙齿咯咯发响。隔一时就会有人去领骨灰,那告别亲人的哭声,听得让人窒息。小孩子突然不再读大屏幕上的字,而是拉拉我:“姑姑,你看我爸的名字。”我无力地抬起头屏幕上这个名字我是多么熟悉,我彻底绝望了。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的泪水和我那受惊吓的心此刻走到了一起,泪水不知道流了多久。面对我哥的骨灰我只想说:哥太窝囊,太委屈!经历了人间苦楚却没有等到孩子们开花结果的那一天。让劳累害死了自己!
我哥是个货车司机,出事的那天是四月31号,本来都放劳动节的假了。老板说还有趟短途的货物要送,谁去送了工钱双倍。念及家里的三个孩子花费很大家境又不富裕。我哥忍着劳累接了这趟货。
他本来血压偏高,又加上货车司机睡不好觉。极度的疲惫把他推到了死亡的边缘:在一个红灯路口,红灯时他停了下来。这一歇他睡过去了。绿灯亮时,由于他的车没动,车辆堵塞,车笛轰鸣。他再也没有听到。直到警察把他抬下来。他也没有再醒来。
那曾经高大的身躯顷刻间成了一堆骨灰,让人无法接受。未成年的小侄女抱着那小小的骨灰盒子,泪水嗖嗖下落。人生三苦:老来丧子,中年丧夫,少来丧父。这三个不幸给父亲,哥的妻和三个孩子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在这阴阳两隔的世界里,感觉除了生死人间再无大事。
他离世前的那个春节,还把大女儿的毛笔字拿来给亲戚们炫耀。大女儿是二本学生,学习很好。二女儿是初中生,在整个县城名列前矛。他虽说三个女儿,但他也很知足很乐观。他努力工作寄希望在孩子们身上。孩子们是他的骄傲。如果他再活十年多好!也能看看孩子们努力学习的结果。
由于在不同的地区居住,这件事对年迈的父亲隐瞒着。他总是怪我哥不给他打电话也不来看他。心里特别挂念他。我告诉他哥出国了要好几年才能回来。哎!骗一时说一时吧,他要是知道了打击会多大呀。
好在国家政策好,给几个孩子都给予补助,让他们顺利完成学业。
墙上哥哥的笑脸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故人已去,只留下往事如瀑,冲刷着记忆的弯弯河床,在心壁内拍出滔天巨浪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