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波 又一个葡萄
秦青岭准备就绪的时候,夜色已经渐渐笼罩在这个青藏高原的小镇上。藏族司机东风把越野车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对我说:“葡萄哥哥,我们的车有点小问题,右边的近光灯坏了,不过远光灯还好。”我的驾照因为我受不了教官的调戏所以一直还没有拿下来,因此我也不是太在意这个问题,我关心的是东风近二十年的青藏高原驾驶经验和秦青岭三十六年多的有效驾驶执照,我笑笑对东风说:“没关系,你们有把握我就无所谓。”
我们把行李装上车,这是一辆丰田普多拉,档次远远比不上老板的路虎,东风坐进驾驶室,秦青岭坐在副驾驶位置,我坐在东风后面。东风打开近光灯,汽车缓缓驶出工厂大门,拐了一个弯,直接上了前往西宁的国道。远远的望去,汽车已经很少,一辆重型卡车开着很夸张的车灯,在天边缓缓前进。
秦青岭回头对我笑道:“葡萄,现在车很少,要不你来开车试试?”我看看模糊的山边云际视野,看看昏黄的车灯,看看混合在车灯里面飘落的雪花,把车窗了升起来,吐吐舌头对秦青岭道:“秦总,您还是饶了我吧,我很胆小,而且怕您受到惊吓。”秦青岭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现在没有交警,而且车很少,我们当年练车都是在这种时候开始的,这点雪也不打紧,车速慢一点就可以了。”东风嘿嘿笑了两声,把汽车控制得很稳很稳的前进。
一小时过后,我们接近了橡皮山,东风把车停在山下路边,和秦青岭下车小解。我把车窗降下去,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和着雪风吞下肚去,这时候一辆银色本田CRV和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缓缓驶来,超过我们的普多拉上山去了。本田CRV挂着浙C的牌照,宁波?温州?我不知道,凯美瑞挂着广东深圳的牌照,两车均是浑身污泥,脏乱不堪,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玩长途极限的车辆,但是在这样的夜色雪天勇于挑战赫赫大名的橡皮山,我很敬佩他们。
东风拉开车门上车,脸色凝重,秦青岭站在坏掉的右近光灯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路面看了半天,上车后对东风道:“这辆车备有防滑链吗?”东风说:“一直没有备过。”秦青岭怒道:“几百块钱的事情,怎么一直没有准备?现在的车胎使用多长时间了?”东风有点害怕,低声说:“有一年多吧。”秦青岭沉默半天不说话,东风也一直不敢动车,普多拉的发动机发出轻轻的吼声,目送着CRV和凯美瑞的灯光渐渐远去。
我害怕起来,问道:“秦总,现在什么状况?”秦青岭道:“没想到这边雪这么大,路上全部结冰了。”“啊?”我顿时心神不宁,忙道,“秦总,不行的话,咱们回工厂去吧!明天再去西宁。”秦青岭呆了半响,摇摇头道:“不行啊,葡萄,明天西宁还有个重要的客人要见一见呢。”我沉默了,不再说话。秦青岭对东风道:“控制车速,上山吧!前面的两个小车也未必就备有防滑链,他们能过,我们也能过,你离大卡车尽量远一点。下山的时候换我来开车。”
东风缓缓启动车辆,不停的变幻远光近光,向山上驶去。我没有把车窗完全升起,好像夹着雪花的寒风,可以和香烟一起,让我感觉到我需要的冷静。
山上的车真的很少,虽然我们一直在控制速度,但是在超过几辆挂着防滑链仍然不敢再走,将车轮前后塞满石块的大卡车后,我们又见到了那辆深圳凯美瑞的尾灯,后雾灯以及偶尔亮起的刹车灯。
下山换成秦青岭开车,他拥有驾驶执照的时间超过了三十六年,虽然当上老总以后开车的机会少了,但是他对车辆的操控还是明显的赢得了我的好感,至少在我看来,他和东风都是难得的一流驾驶高手。
夜色越来越浓,渐渐的,除了车灯照亮的地方,和远处其他汽车闪烁的灯光,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糟糕的心情却慢慢随着渐渐降低的海拔好转过来。三百米以外,深圳凯美瑞关闭了后雾灯,她的这个举动甚至让我和东风说笑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车程,我们越来越放松,秦青岭打开了《黑鸭子》的CD,东风打开了一代零食递给我。
然而沉重的心情随着忽然封锁的一段高速路,月牙山的迎面而来,逐渐拥堵车队的出现,偶尔闪烁的交警车灯,重新弥漫于我们心间。
堵车半小时后,我们的普多拉通过一个事故现场,一辆已经看不出型号的越野车,机器盖前脸几乎完全变形,两只前轮不知所踪,五六名交警围绕其间忙前忙后,另外两名交警逐一拍开通过车辆的车窗,提醒司机减速慢行。
我的手心开始有点冒汗,月牙山虽然不如橡皮山险峻,但是因为临近西宁,车辆的数量剧增,而且雪也是越来越大,在远光灯的照射下,除了鹅毛大雪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更让我担心的是,秦青岭拥有的三十六年驾驶经验,居然已经不正常的成为他嘲笑交警善意提示的本钱。
通过拥堵路面,交通渐渐通畅,那辆一直和我们相伴的深圳凯美瑞渐渐失去了踪影。我们的普多拉速度逐渐开始加快,行车方向右侧是高高的山壁,左侧则是黝黑不见底的山涧。我不停的对秦青岭说:“秦总,我们慢一点,安全第一啊!”秦青岭总是笑笑说:“现在没事了,雪大路面反而不容易结冰,现在我们的速度完全可以控制住……”
车灯变成远光,我们的汽车前面突然横亘出一辆卡车,她明显是因为刹不住车而故意在岩边护栏上蹭停的。秦青岭轻点刹车,突然大叫起来:“操!大家别动,手抓紧了……”普多拉发生了明显的侧滑,转了700多度的两个圈,车头猛的撞在悬崖内侧岩壁上,嘎然停住。
我惊得目瞪口呆,回过味来心随神动,全身真气搬运了两个大周天,发现四肢百骸无一滞涩,确认并未受伤,这才打开车门跳下车。秦青岭和东风看起来也是完好无损,正在车头外围查看,我点了支烟,冷笑道:“秦总,现在情况怎么样?直接打电话报警吧?”秦青岭喃喃道:“不好意思啊,葡萄兄弟,吓坏你了吧?车还可以用,坚持到西宁应该没有问题。”我很不放心,不满的道:“算了吧,别冒险了,还好是顶在悬崖内壁上了,要是直接从另外一边冲下去,别说三十六年驾龄,就算是三百六十年驾龄也完蛋了。”
秦青岭一脸的尴尬,干笑几声不说话,埋头细看车辆,东风傻傻的呆在一边,我对他说:“东风,你别站得太靠路中间,后面还有车呢!”又扭头对秦青岭道:“秦总,咱们向交警求助吧,车都这样了,还怎么开?”秦青岭道:“好的,我手机呢?”转身去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我突然想起我的手机也还在车内,于是也学着秦青岭的样子去拉开了驾驶室后面的车门。你葡萄我讨厌人家不接电话,所以也养成了随时手机在手的优良习惯,我害怕爸爸妈妈葡萄妹妹打我电话时如果没人接听他们就会深感不安。然而,事实证明,这一次我真的应该和我告诉东风的一样,远离路中间……
当我右腿迈进车厢那一瞬间,眼前忽然被车灯一晃,惊愕中我猛抬头,依稀看见一辆银色本田CRV,侧滑而来,冲我而来……我听见玻璃的破碎声……我将张无忌哥哥传授的乾坤大挪移发挥到了极致……然而TMM的,我TM什么都没有挪移开……
浙C?宁波还是温州?我见过你,在橡皮山,和你的深圳凯美瑞……我仿佛听见了秦青岭和东风的尖叫声,接下来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