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一生佑桃李,吴砦有幸遇知音
我一直觉得自己心态年轻,便不觉得他会老,但是今天算起来时,他已退休十多载,也是年逾七十多岁的老人。
我知道他是老三届毕业的的学生,从教一生的教师、校长,我也知道他博才多艺,内外兼能,但是今天翻起他撰写的《古吴砦》,详读细考,触动之余,更增添了对他的钦佩和敬仰。
杨老师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同事、领导,再牵强点,也算是我学生的家长。遗憾歉疚的是,近些年来,没有常常去看看他,我知道我有理由是因为自觉年轻时期的懵懂辜负过他的期望,而近些年来乱糟糟的生活更觉有些无颜面去见他,偶尔不同场合碰到或者路遇,都是匆忙问候而别,我知道我内心滋长的惶恐很难有一天能平息,我也能感觉到他心里一定也会有对我丝丝微微的怜惜或者失望,所以逃避成了我面对他的最好方式。
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无论岁月如何涤淘,都弥久历新。
最早认识他,是在我上初中毕业时,曾经转学到吴砦中学上过月余时间。因为当时转学的目的是为了能考师范和中专,有幸承蒙张前西校长大度接纳,加之我学习也还算优秀,自然被学校老师和大部分同学认识,那时杨老师是教导主任,一身灰色中山装,上衣左边口袋别着一支钢笔,略显严肃,但气宇轩昂,风度干练。
那年我没能考上,便上了高中。时隔六年后,我师专毕业分配,按照各回各地的原则,又被分配到了吴砦中学。我心有不甘,央及父亲找关系调配,找了当年局里的董书记,他说,吴砦杨校长是工农兵大学出身,你去了还能学着干些事业,加之父亲心里其实也高兴我回乡里,离家近,为当地教育出力,他也觉脸上荣光。
于是,我心里戚戚,而父亲却很高兴地为我整理好了行装,亲自督送我报到上班。我背着箱子,父亲拎着被褥,坐火车,下车后又走路再坐摆渡的船过河,到了吴砦中学。
人这一生,无论对于感情还是工作,你无法选择离开的时候,最好的方式是去爱上。
我还未报道,已经名声远扬。因为学校缺人,分配方案出来后,学校很高兴,因为我是大家比较熟悉的学生。同时,一位不熟悉的老师说,听名字好像女性样,正好是男老师谈对象的机会。岂想我的到来更给男光棍老师们增加了困难。
一切都很简单,我下午到的,晚上已经安排好了宿舍,好多老师们都来看望,很快成了一家人。而更简单的是,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第二天一早,我就上讲台,初三一个班的化学,初一两个班的英语,一个班的班主任。
杨校长说,年轻人啥都能干好。于是,我便只有好好干。
光阴如水,岁月如莲,一个人的时候,静静守着这抹安然,划一笔流转的时空,坐落于某个过度,拈花不语,寂静,不张扬的婆娑,静静与岁月合欢。笑,红尘如画,吾自清欢。
我很喜欢这段话的意境和感觉,也有好多时候默默然回忆过往,无论简单的快乐,还是无言的清苦,都在人的记忆深处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不悲观,不幸福,只是经历。
吴砦中学的学校和师生们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艰难,当成为每一位从那里走过的人一生都值得称道的经历,而杨老师也正是承担这十年最困难时期学校的当家人。
吴砦在当时都是能挂上号的困难地方,交通不便,经济落后,观念陈旧。吴砦中学更是校舍破落,师资缺乏,生源不足。但是吴砦中学最引以自豪的就是精气神,无论哪位领导或者外人检查来访,都颇感赞叹条件艰苦,然又极端佩服如此艰苦条件下的学校却活力十足,温暖备至。这无不体现在这位当家人的人格魅力和治校魄力。
他是一位相当能干,极具个性,很有魄力的人。如果换成现在的时髦词,堪称作为导师,只是我们在那些年月,愁了生活还是忙了日子,竟然也没有细细体量。
杨老师的字很漂亮,文采也好,各样材料都是自己亲自撰写,即便是计划总结,都是自己反奇迹操刀复斟酌修改,堪为样板。学校老师短缺,什么课开不了他就去接什么课。记得没有音乐老师,他就带音乐课,同学们最会唱又最唱不准确的就是国歌,他每个班教,时常我们能听到他领唱的5......1的调子,有时候学校还组织唱歌,他既会指挥,又会乐器伴奏。他个头不高,但打篮球很有冲劲,有时候组织篮球赛,他又是极好的教练。他修缮学校路面围墙桌凳,水泥活、木工活、电路几乎没有他不懂不会的。而做家务也是好手,蒸馒头花卷,擀面炒菜等等。而我们当时还不曾理解的是,施工挖出来被扔掉的坛罐碎片以及一些石头之类,他都收集回来放在门口,时常琢磨研究,通过那些东西来弥补和求证吴砦古城的历史,整理吴砦古城的文化,今天想来他才是真正懂教育懂吴砦的人啊。
吴砦中学现有建设规模,除了后期冯朝阳校长和夏振杰两位校长的维修改造和补充建设,让学校精致而漂亮,其雏形几乎都是他扣着手指缝节俭,耐着性子奔走,化缘募捐、委曲求全、自力更生打拼而来。现有的主体教学楼因为各种原因盖了四年才勉强完工,现在想来,真是很心疼也很歉疚我们那时候的学生,那些年他们何曾感受过什么叫明窗净几的教室,什么叫温暖如春的校园啊,到最后学校没办法学生搬进去上课时还没有门窗。学校旧房子为了拆除省钱基本都是学校师生参与,学校的厕所建设更是气势恢宏,老师当大工,劳动课班级学生当小工,他既是设计师,也是操作工,那些年里在吴砦的学生和老师想起,都会很自豪的说,杨老师什么都会干,我们也什么都干过。
困难时期我们最富有的是精神,而这种精神可以持续让我们富有一辈子。
上班一年多后,我就作为后备干部的人选,被任命为教导处副主任,两年后任主任,参与学校管理,加之也很敬业,也有思想,也曾颇受他信任培养而给予希望。年轻是一个人赖以自恃的资本,也有时是剑走偏锋的动力,我在吴砦优秀地工作了几年后,选择要离开,因为随着老师的增多,那些曾经维系自己内心傲气的动力愈渐孱弱,年龄增长遇到的问题尴尬了心境的时候,一起相处的老师调离便割裂了心里的底线,从吴砦离开或许成了一条出路。
作为校长,他从不阻拦每个人追求幸福的思想,无论谁调动,他都会热情相送,因为离开吴砦,也都感觉离艰难远了点。
后来,我们许多同事相继调离了吴砦,他也在03年卸任了校长,我们努力争取要离开吴砦的人,当时谁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些艰难困苦的时光。然而,时隔近二十年光景,我们每一个吴砦走出的人,任何时候提起想及,都感觉幸福也感觉温暖,也都感觉我们彼此的心始终是近的,离吴砦也是近的。
再后来,我们走出吴砦的人,偶尔还会相约小聚,自然会谈我们的老校长,我们的学生,我们在吴砦的那些“事迹”,这些话题重复上一百遍都不感觉到枯燥。
今夜,我翻阅了杨老师的《古吴砦》,感觉又等于复习了一遍吴砦那些岁月痕迹,想起了我们课余在院子里听他讲故事,讲历史,想起了我们十几人拥在一个房间里规划和畅谈吴砦的发展和未来,想起了我曾经教过的他的孩子也和我如朋友样的交流,也想起了每次见到他时也逐渐苍老的面容。每个人都是一本书,每个人都可以是作者也可以是读者,读懂彼此的一本书不易,而要写一本书那就更难了。我翻阅着老师的作品,如同和他进行了一次畅谈和对话,但是又始终抛舍不掉仰视他的距离而略感生疏,但是记忆和感情是个奇妙的东西,她不会让你沉默太久,也不会让你躲避太久,总会有一束光或者一缕风刺痛你吹醒你,带着理想带着期望带着嘱托,去面对春风和夏日,面对未来的生活和周围的人。
老师一生心系桃李,心系吴砦,我也在此弱弱的声明,我也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