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的梦想死哪去了?
文/邹玉
1.
四月的天气总是很明媚,樱花大把大把的开放,到处都是飘落的花瓣,好像下雪又好像飞舞的羽毛,只是那些飘忽不定的风总是将人的长发吹的凌乱,一下又一下的扬起,又飞快的停息。
每到这时候,丽娜总是会捂着同样糟糕的头发,看着风的方向,问我什么时候这个季节变得如此狂躁。
其实我也不知道,三月过后,不光是天气,你也是,我也是,一半晴朗,一半忧伤。
2.北北
北北又开始失眠了,开始的时候,他在凌晨两三点还能够小小的睡着一会儿,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想让他不能平静,他试图去清空大脑的储存,但越是这样,那些怪想法反而越来越多,让他成为了一个失去操控的人。
北北打电话给我,声音略带哭腔。他说,没日没夜的失眠让他感觉到自己快要崩溃了,说这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北北内心的焦虑,他那双拖鞋在楼道里走动的“擦擦”声透过听筒传过来,在夜里,在没有人声的夜里,是何其突兀和聒噪。
我告诉他,我说北北,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任何的负担都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我能帮你的微乎其微,只有自己放开了自己,才能真正的解脱。
电话那头很久的沉默,后来北北留言说,我是一个寂寞的小孩,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在夜里写东西吗?白天阳光太明亮,没有人有时间听我诉说,只有在夜里,我的心情很平静,不会因为过多的人或事来挤占本就狭小的内心,我好好的写我的字,写我的心,可是现在,同样的夜里我找不到自己,正如我不能捕捉自己的内心。
北北是一个独立又孤独的孩子,尽管他比我大一岁,又容易暴躁,经常发呆,可是他依然是一个好孩子。
北北今年二十五了,说的好听一点那叫青年,其实也就是一个干着平凡人的工作,偶尔写几篇文章,在即将是90后00后的世界里卑微坚持梦想的人。
他总是在夜里写作,白天的时候他必须起很早去上班,穿梭在高楼林立的都市里,挤同一班地铁,走同样的路,浑浑噩噩的完成上司交代的工作,然后回家,写字,睡觉。
他总说,这样的人生无聊的还不如去死,可是不光是他,我,你,世界上的千千万万都会走上这条路,因为生存,因为早就夭折的青春。
北北睡的很晚,有很多编辑在催他写稿,很多时候我们这些朋友约他出来聚聚,他总是说我还有好多文章没写,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我能想象到他一个人坐在写字台旁,拿一支笔写写画画,白色的电脑屏幕亮光下有着他落寞的背影。
我总想问他,这样做值得吗?可是往往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我知道北北和我们不一样,至少他的梦想还在,而我们这些人早已向现实屈服,沦为一个为了生计而奔波的碌碌无为的人。
我一直觉得他过于独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总是一个人去承受,就算向他询问也总是会被一个微笑放弃劝说的念想,我知道他比我勇敢,他比任何人都勇敢。
我们高二期末考试前一周的时候,北北收到了参加新概念复赛的邀请函,比赛地点在上海,一个对于我们而言太过于陌生,遥远的城市。就算不考虑期末考试,仅仅是他父母这一关就很困难,我对北北说放弃这次机会吧,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干。可是直到考试的那天我才知道,固执是北北的天性,我阻止不了,现实也阻止不了。
那天他在飞机场给我发来照片,人很多,他笑得很傻。北北说别人都是父母和指导老师陪着去上海比赛,可是他只有自己。不知怎的我突然很伤感,我看着考场里空出的那个座位,想着我的北北在遥远的城市孤军奋战,我仿佛明白梦想这个东西要么别碰,一旦触碰就必须坚持,哪怕头破血流。
后来北北带着一个很大的奖杯回来了,可是他并不开心。北北说:“丽娜你知道吗?我看到那些来自不同城市的参赛者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卑微,多可怜,他们朋友成群,可我孤独奋战,但我很想把这件事情做得更好,这种感受你明白吗?”
其实那时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考上一所我父母眼中的好大学,但是我也明白,那是我父母的期望,不是我的追求,不是我的渴望。
几天前的晚上北北给我打电话,那时我正在写我的策划,他说自己在很多晚上写稿子的时候,写着写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想起我们高中的生活,那时自己可以为了梦想彻底的疯狂,可是现在对于自己热爱的写作,却有了一丝恐慌。北北很少会哭,当他流泪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太难受,尤其当他一个人面对诺大的夜晚,面对任务般的写作,他会害怕渐渐丢掉了当初的追求,丢掉了当初的勇敢。
三月份我去看他,北北的胡子长的很长,有些堕落的模样,狭小的公寓里到处都是散落的杂志,书籍,还有我最初的画稿,上面有着我们全班同学的签名。我把那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书房里,我知道书是北北的命,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他丢的到处都是,我害怕,当初那个少年正在一步一步的远离我,远离那个单纯的世界。
我在书房的电脑上看见了北北近期写的一段话,“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告诉丽娜我失眠的严重,可是不光是这样,我感觉自己过分的清醒,我的脑袋里冒出了太多的念头,可是我抓不住。尤其是在深夜的时候,我的邻居都已入睡,四周没有声音,我会恐惧,暴躁。我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抽一根又一根的烟,然后想起以前的很多事,很多人,我害怕自己会走向疯狂直到死亡。”
看到这段话的那刻,我不知道我的北北到底遇到了什么,可是这些字里行间都在告诉我,那个叫北北的少年,他过的不好。
一直以来,他就是一个很喜欢读书写字的人,他把文字当做另一个自己,有什么话都会向他的文字诉说。也就是这样,有很多杂志向他约稿,我很开心这样的发展,毕竟这是北北的梦想,可是现在看来,压力让他一步一步在现实中沦陷。
我打电话给北北,我说:“北北,你不要在写字了,梦想坚持不下去我们就搁浅吧,这个世界上的作家缺你一个不少,多一个也不多,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健康,快乐的你”。
我想这次的话可能说的太重了,很多时候我和北北是靠着彼此安慰才坚持了过来,但如今我在劝他放手,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劝自己向现实低头。于是我听到了电话里北北的啜泣,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们怎么都变成了这样?”,我很想飞奔到他身边,就像高中那会儿一样,捏着他的脸说:“别哭了,大不了我陪着你一起走,哪怕用爬的。”
后来北北告诉我,告诉所有的人,他不会放弃写字,已经走到了现在如果放弃就太懦弱,只是他太累,他需要重新去认识自己。
四月,日光倾城,北北暂时搁浅了文字,丢掉了工作,抛下了一切的干扰,带着简单的心去了远方,至于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但是,我想,下次见面那个追梦的少年应该就回来了,我在等待。
3.丽娜
我是丽娜,出生在南边以南的地方,从小就和我的表哥北北一起住在乡下的外婆家,那里有无边无际的芦苇荡。
我今年24岁北北25,说起来都是失去了青春的年龄,我们的年轻岁月早已是应试教育下的牺牲品,不同的是北北为了梦想走出了禁锢,可是我还在求学的路上艰难的爬行,一个被父母操控的考研狗。
我是一个学习设计的画家,但是我愿意把自己比作一个艺术家,一个灵魂在流浪的艺人,这会让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有些色彩,还有点意义。
我不敢像北北一样同命运抗衡,甚至我连拒绝,反驳父母的勇气都没有。我的高中,大学早就被安排好了,我能做得,唯一可以做得,就是假装微笑着接受,然后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礼品,红包进入别人的口袋,我的父母点头哈腰的说着谢谢。
现在想起来,我有些难过,为自己,也为父母。我们承受了太大的压力,那里面有着欲望,有着不满足,有着反抗和妥协,可是除了接受,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宿命,我的梦想除了放弃也就只能沉寂。
很多次的下午,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大一,大二那些新鲜的面孔,他们手拉着手去购物,嬉笑,打球,开彼此的玩笑……我会不自觉的想起高中的岁月,我的同学们大都参加了工作,就连北北也在作家这条路上如鱼得水。我的导师已经不止一次的在责备我的设计没有灵性,我不知道怎样的作品在他眼里才算好,难道我又要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放弃个性去迎合吗?这一路上我丢掉了太多,可是心里还是会痛。
前不久北北告诉我他整日整日的失眠,其实在夜里我又何尝不是因为未来而迷茫到不眠。我感觉自己很孤独,那种孤独不是缺少朋友的陪伴,而是内心的荒芜,我每天的时间被大量的书籍,设计全部挤占,可我还是不快乐,我感觉不到自己的价值,那是多么可怕?
一月份的时候,我在完成导师布置的新课题,可是怎么思考也没有灵感,我打电话告诉北北:“我似乎没有了自我,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做一个旅行画家,把感动的画面分享给你们,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我的作品,设计哪一个不是按照导师的要求去创作,那是他们的东西,他们的思想。北北,那不是我的,可是我却逃不掉。”
电话里我的泪水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感觉自己好委屈,生活的24年缺竟然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北北说“这就是宿命,我们无可奈何”,可是既然是宿命,我亲爱的北北你又怎么走了过去,我只求你不要走的太快,至少也让我的梦想可以和你一起生长。
我不怕现实的黑暗,我只是害怕内心太久没有接受到阳光的洗礼而发霉,变质。我的梦想已经发霉了,它在长期的无人问津下安静的腐败着,在我心房的角落里孤独的萎缩,安静的死去,可是它还是会挣扎,它的每一次泛滥都让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很想抱抱它,可是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
北北在离开的时候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丽娜,想要做的,就努力去做吧,现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的懦弱。如果你永远去妥协,去适应,那么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你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呢!”我知道这样的北北已经完全从失眠的困境中走了出来,那个少年回来了,可是那个少女又去了哪里?
三月份开始的时候,我收到来自香港绘画中心的获奖函,那是我在准备研究生考试前寄出的一幅参赛作品,名字叫《孤独》,背景是一个留守儿童在家门口玩石子,很普通的画面,但却触动了我,其实再好的生活也不及家人的陪伴。我尝试去说服我的父母,我的导师,我对他们说:“这些年我错过了太多,现在,我希望你们认真看看我,看看你们眼中的孩子她快不快乐,这个奖项不光是荣誉更是我的梦想,哪怕别人不理解,我也希望我的父母,我的老师能支持我,让我不至于一个人孤独,一个人承受。”
后来,我赢得了一场去香港的旅游,我认识了很多和我一样追逐梦想的人,他们也曾不被理解,也曾向现实屈服,可是庆幸在最后,我们都遇见了,也都重拾了梦想。
也许人生就该是这样,在不断的束缚不断的阻碍下却依旧可以不断的坚持不断的追求。哪怕跌跌撞撞的受伤,也还是踉踉跄跄的坚强,而最终的最终我们都长大了,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