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感受冬天的雾霾。走在路上,明明已经天亮,看不到过往车辆,看不到我熟悉的河岸边上的银杏树。仰望天空,看不到清澈的蓝天白云,无端的,觉得自己被这个冬天孤立了。这是个寂寞的冬。
昨晚又梦见你笑时的模样。我记得我嘲笑过你,“男生为什么要有酒窝?”你愣了一下,傻傻的沉思半秒,很认真的回我:“因为你是女生,你却没有酒窝。”
十多年了,我梦见过你无数次。可是,很可惜,我不能再像多年前的自己,恣意落笔信笺,丰盈梦境。那些尺素寸心的时光,已经只剩回忆。
“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就再不会孤独,哪怕只在世上生活一日,你也能毫无困难地凭回忆在囚牢中独处百年。”加缪在《西西弗斯的神话》这样说。
能忆起的,终是美好的。
我记得我家门前那棵橙子树,那年冬天,第一次挂果。橙子才十几个,可是又大又圆,我不忍心用杆子打落,偷偷背着家人爬上树,摘了几个。我把这份喜悦分给了每个好伙伴,却少了你。
你于是每每见面第一句就问我:“你家的橙子还有吗?你还欠我一个橙子。”
我会瞪你一眼:“没有没有,树上都没有了。”
你会炫耀你的酒窝,笑得很好看:“反正你要记得你欠我一个橙子,我等明年等后年。”
然后每年到了吃橙子的冬天,莫名其妙想起你。
那时没有电话没有QQ没有微信,每早你踩着单车从我家门前经过,一路高唱“永远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然后,我就去拉亮我家门外的路灯,提示你我还在家。
你果然会在不远处等我,我把收音机的另一个耳机塞你耳朵里,俩人在歌声里各自踩着单车并排上路。
耳机很容易掉,我俩保持着最佳的距离。有次在路口,一个老爷爷骑着电动车拐弯,多瞅了我们两眼,摔了一跤。
你赶紧下来,去扶爷爷。
爷爷车子摔坏了,他说:“你俩害我车子坏的,你俩要负责。”
你居然左拆拆,右敲敲,神奇的给修好了。
那天上课,我俩迟到了。我俩被罚站在门外,我记得,你一直还是笑,誰让你有这么可爱的酒窝呢。
后来,我们天各一方。
那时没有QQ没有微信,我们写信通电话。
你会在电话里唱歌给我听,也会把BEYOND的歌当做音乐背景,和我侃侃而谈。
你会写很长的故事给我。
有时候你的字很工整,你问我:“我们之间是友谊吗?”
有时候你的字很潦草,你说:“我正在上课,太忙没时间写信,以后可能更少时间写信你。”
我故意晚了很多天再回信你:“以后就不要再写信了,学业重要,写不写信给我没关系。”
我们已经写了两年的信。
我没有告诉你,我已经习惯了邮递员摩托飞驰而过的声音,早已经习惯了我们写信周期的等待。
我记得那晚新闻,你的学校所在地刮台风。我已经很久没收到你的信,我旷工去给你打电话,电话一直无法接通。一直到晚上,终于打通那家小卖部的电话,那家你经常给我打电话的小卖部,接电话的女生说,台风很猛,但是学校早已做好安全防范,明天帮我转达问候。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你的名字。
后来,我打工的地方,也发生了一次台风。那晚BEYOND的北京演唱会正在直播,我捧着收音机泪流满面。
我发疯似的去打你留给我的宿舍电话,我忘记了,我们已经太久没联系,你那时在放暑假。
我傻到已经忘记,你已经不是我随时可以找到,随时可以打扰的人。
多年以后,已经有了QQ.
十年了,竟然在QQ里重逢。刹那间的激动按捺不住。等你主动加我,没有。我也没有加你,却又忍不住新注册个号去踩你空间。
竟也只是沉默。回忆在夜里辗转,期待在在鼠标上停留,终只剩叹息。
QQ群很快解散,就像今年冬天,莫名其妙的又有了个微信群。
过往的时光都是珍贵的,错过的人都是美好的。
我以为记忆已经尘封,那些青涩岁月因为有你,却成了一场宿醉。
当你在群里发家驹的歌,我已经知道是你,当消逝的光阴一幕幕再涌心头,我知道,记忆拥挤,无处安放的心还在满生期待。
你在群里问我是谁,随即加了我。我很傻的,就像当年一样幼稚的,噼里啪啦问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吗?几年前的QQ群里重逢,为什么没加我?”
你居然说:“不记得了。”
当我激动万分准备感慨万分的时候,你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不记得了。
橙皮旧事枉零碎。
即便思念如潮水,荒芜的时光还是斑驳了记忆,我想一一诉说,却突然无能为力,最落寞的,不过一句不记得。
我以为,我们都会为对方留一个角落,那里住着青春,住着最单纯的美好。每次回望过往,记忆触及这个角落,必盛开嫣红,温暖刻骨。
我以为,我们再重逢,我会轻轻的问你一句:这些年,过的好吗?
我以为,我们再重逢,我还可以没心没肺的笑靥如花:你再笑个酒窝我看看!
别来无恙,别后已成殇。
很遗憾,我没有落落大方。很抱歉,我拉黑了你。
相见不如不见。也许,我比你悲伤,忍不住被记忆挤得心疼,想要分享,却发现已经是独白。也许,我比你幸运,记忆曾让时光闪闪发亮,曾让我细嗅芬芳。
我还爱着你,只是不想碍着记忆。
爱一个人可以卑微如尘,他却不会看到尘埃里卑微的我们。
今年冬天,有雾霾。其实看不见别人时,往往才会更加看清自己,爱自己。
庆幸,我拉黑了你,从此,你还可鲜活存放我记忆,我也可,在你的生活悄然抽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