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房间
2019年7月5日,早晨6点05分
汪六几乎是看着墙上的钟表走到六点的,他暗自庆幸还好这是个夏天——他实在受够了这个连灯火都没有的地方,感谢太阳,因为从来没有哪一个夜晚这么难熬过。
他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但紧接着又感觉双肩发酸得疼——两个脑袋一边一个瓜分了自己的肩膀,还有微微的喘息声。那个叫乐游的年轻男人都害怕地精神衰弱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还有陈言言,之前的几个小时里也被吓得不轻,估计体力也透支地差不多了。
姓杨的和那个法医呢?哦,对了,他们睡在外面的沙发上说什么守夜,让自己和陈言言进屋顺便照顾这个货……不过,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这儿看起来确实是个废弃的别院,看设计风格有点像民国时期的老洋房。”杨卫民说着话,不时打着哈欠。
杨卫民和阿森几乎也一宿没合过眼,现在他还站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待过的大厅,观察周围的环境:确切地来说这个大厅应该算个客厅,离杨卫民不远的地方还摆放着三张黑皮的沙发,但是似乎都是废弃品,那张正面摆放的最长的沙发已经可以看见暴露的海绵和生锈的弹簧。围绕客厅的一层一共有三个房间,一个是乐游待着的书房,一个废旧的厨房以及一个似乎能通往地下的楼梯间。客厅的上方是有木质楼梯通往的二层,是由阿森负责“探索”的,还是有三个房间。一个是陈言言待过的客卧室,一个主卧室,以及一个上了锁无法打开的房间。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好好看这地方,虽然比你早到一天,但还是心里发憷,连你们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阿森从楼上走下来,“老杨,你觉不觉得那间锁着的屋子有点可疑啊,要不要撬开来看看?”
“这有什么可疑的,这种有年代的老房子都会设有储物间,主人在房门外挂把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杨卫民和阿森几乎同时回头。
汪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杨卫民背后的单人沙发上。
“这么早就醒了,还是根本没睡?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杨卫民说。
汪六摆摆手,没有接话,起身直接走向了厨房。
“别看了,我和老杨都查过了,厨房里没吃的。”阿森正好走到一楼,顺手拍了拍汪六的肩膀,汪六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你倒是下手轻点啊,昨晚可枕着俩脑袋呢,疼。”汪六转身说道,“诶,你手怎么了?”
杨卫民听到汪六的话也赶紧凑了上来,木制楼梯的台阶处几滴刺眼的红色圆点显得格外醒目。
“没事儿,刚才去检查房间的时候手指被玻璃划伤了,没啥大碍。”
“喂,你们快过来,这厨房里竟然还有一扇门。”汪六上手敲了敲,发出清脆的金属共鸣的回振声,“看起来还是扇铜门,可惜打不开。不过话说在厨房里装门,这家主人口味挺奇特啊。”
“但是看起来这似乎是唯一一扇能够直接通往外面的大门了,我检查过了,这里所有的窗子似乎都像是被有意设计的一样,只开了一个小洞,根本无法让一个成年人自由通过,我们如果想要出去,就只能打开这扇门……”
“但是很显然,除非我们找到钥匙,要不然凭这门的坚硬程度,根本不可能。”汪六打断杨卫民的话,来回指了指铜门左下方的一个锁孔和锁孔上方一个圆形的小洞,“看起来我们运气不错,这锁是双保险,不仅得找到钥匙,还得有插销。”
漫长的沉默。
“其实……”阿森刚才就一直想要开口,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了二人没人接话的间隙,开口道,“其实,我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几乎就是同一瞬间,阿森感到两道强烈的目光同时射向了自己。
“姓杨的,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入这栋房子的吗?”汪六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完全不记得,我只记得当时在路上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那个乐游有没有和你说他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他也和我一样,醒来的时候……等等,这么说……”杨卫民的眼角收缩了一下。
“这么说我是唯一一个清醒着进入这栋房子的人!”阿森忽然接过话。
“事实似乎就是这样的。”汪六审视地看着阿森,“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姓杨的,还记得他说过的那条狗吗,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它,它可能是个关键,如果没有办法找到,我觉得你可能得重新考虑一下你们的友谊。”
汪六死死地盯着杨卫民的眼睛,杨卫民听得出话里所指。
杨卫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汪六,就算被拘留到派出所,他也一直认为这是个玩世不恭,只会咋咋呼呼的神经病。但就在刚才,他不得不承认汪六说的是对的,阿森的话无论是从逻辑还是对于现实的理解上来看都太过不可思议,如果没有办法证明他说的是真的,那么眼前的朋友就有很大的嫌疑。
阿森能够感觉得出空气里的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看着沉默不语的杨卫民,他争辩道:“不会吧,老杨,连你也怀疑我?我说什么你们才能相信啊,真的不是……等一下。”
“怎么了?”杨卫民问道。
“老杨,你说你醒来的时候在哪里?”
“客厅的沙发上……”
“那个叫乐游的男人是不是醒来的时候就在那间书房?”
“没错。”
“汪六,你和那位陈小姐呢?”
“我在楼下的储藏室,陈言言,就在你被割伤的那个房间里。你不会是想说……”
“是的,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们都被安排进了不同的房间,这其中会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可是你和那姓杨的……”汪六说。
“我和老杨虽然没有被‘安排’到任何房间,可我们分别代表了‘客厅’和‘厨房’,接下来就是我想说的——这些地方的使用功能有明显的不同。”
“这又能说明什么,幕后的人觉得一个房间塞不下我们所有人就分开操作了,我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不如整个副业来和我们写小说吧。你说是吧,杨sir。”
“可是我觉得阿森说得似乎是真的,你们看……”
杨卫民忽然掏出一个红色的哨子放在手心:“刚才在沙发的废弃弹簧里发现的,你们看,上面还刻着一个‘2’,这是我卡片上的数字。”
“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这也有发现。”看见阿森拿着找出来的东西靠近的时候,汪六和杨卫民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有枪!?赶紧放下!”汪六呵斥道。
“放心吧,不会走火的,我们大学有过枪械培训。”阿森熟练地拆卸下弹夹,“你们看,一共四发子弹。”
“子弹的弹壳上好像刻着字啊。”
“数字‘5’,和我的卡片对上了。”阿森说,“汪六,还差你的了。”
看起来阿森分析的却是没错,虽然暂时还弄不清为什么会在每个人醒来或者到达的地方能找到与其卡片上数字相对应的物品,但是显然,汪六醒来的储藏室也一定会有一个标有数字‘4’的物品出现,一切似乎开始变得 “有意思”了。
储藏室里还是一如既往地黑暗,毕竟是阳光无法渗透的地方。
汪六拿着刚才阿森交给自己的手摇式便携小手电,扶着墙慢慢进入。他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明明自己的性命还掌握在别人手中,却有一种想着拆封礼物盒的迫不及待。汪六心中暗自嘲讽自己的没出息,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到底会在哪儿呢?”汪六叼着手电翻找着,还得时不时去摇几下,避免灯光暗下去。
“好吧,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是行不通的,一定有什么摆放突兀或者看起来不正常的东西,在哪儿呢……”
昏暗的手电筒发出的灯光在地上匍匐,所到之处都能看见飘飞的细小颗粒物,密密麻麻地包围了光束,只有靠地极近的时候才能仔细分辨出面前的东西。
扬尘在角落的一个纸箱附近逐渐变少了。
汪六的神经突然一颤,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打开纸箱的封口,果然,可是……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黑色的卡片,卡片上是一个大大的银色的数字‘4’。
汪六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确实有点失望,别说是枪了,似乎连那个哨子都比不上,但转念一想也好歹是幕后的人有意留下的线索。汪六拿起卡片,漫不经心地翻了个面,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卡片背面的东西。
深深的恐惧,在那一瞬间就像疯狂生长的植物爬满了汪六的脊背。他剧烈地咳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
汪六不敢逗留,顺手把卡片塞进裤兜,逃命般离开了储藏室。
杨卫民看着从储藏室出来脸色煞白的汪六,说道:“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没事儿,没事儿……”汪六换了口气,“储藏室有老鼠,我还以为是什么,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了……”
“真没事儿?”杨卫民将信将疑。
“对了,汪六,你找到了什么?”阿森问。
“刚才不是都说了吗,被老鼠吓着了,就没找,要不一起下去看看,哦,对了,阿森你的手电筒被我落下面了。”
“不是我说你这人,看着也不……算了,老杨,我陪他下去找,你去看看那俩人醒了没,让他们也找找,说不定全找出来就能有线索了。”阿森说道。
其实,刚才汪六匆忙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身后堆着的一摞巨大的纸箱子中,有一个被挖出了两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