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客人》是难得一见的好电影,导演奥利奥尔保罗举重若轻地用不足两小时的视觉文本讲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故事。就像台词“欲要得到救赎,必先承受痛苦”,古德曼律师历经一场与艾德里安艰苦卓绝的心理博弈,还原了事件的“真相”。对于这部电影,我不想剧透半分。可我必需要写下自己观影后的思考。
这个世界上的概念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相反相成,没有“真”就不会有“假”,没有“假”又何来的“真”?而真假都不会是绝对的。假相中必须混杂着事实的元素才能成功骗取信任,以真相的面貌立足。
我从中看到的是这个时代所谓“真相”的生产过程,这让人不得不反思一个问题:当今社会的人真的执著于真相吗?
我们与影片中不曾出场的西班牙普罗大众别无二致,得知的所谓真相无非是通过大众媒体传播出来的。媒体通过种种渠道将所谓的真相单向度传播给大众,其语言自成一套完整的逻辑体系,仿佛具有不容指摘的权威,它以看似客观冷静的旁观者视角将所谓的“真相”陈述并向大众广而告之,大量陈述句的使用,不给世人辩驳与质疑的机会。在大众媒体的强势覆盖下,弱者的声音被掩盖,像从不存在一样。在大众媒介的话语里,菲利克斯从失踪人口变成卷钱逃逸的卑劣银行职员,从受害者变成了逃逸的罪犯,充足的“证据”让普罗大众无从置喙,接受指令般接受了媒体传播的这一信息,媒介话语取得了真相的地位。换言之,媒介参与制造了这一“真相”。而宣称客观性的媒介竞相蜂拥争夺的信息源,亦即“真相”的制造又是谁主导的呢?掌握大量社会资本和经济资本的艾德里安,只需提出需求,自会有专门人才(其私人律师)替自己应付找上门来的警察,伪造证据、买通目击证人、抹掉卷宗里的嫌疑人身份。而媒体获得的信息不过是早已被加工布置过的,其获知的不过是上层社会耍弄权术制造出来的“真相”。
媒体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这个社会的模样,可谁生产了这面镜子,这面镜子到底是凹面镜、凸面镜、还是哈哈镜,这都不得而知。好像大众媒介讲述的事情先天就具备了客观属性,我们为何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为公正客观的存在?是谁将这种观念灌输到普通人的观念里?
而人们又真的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执着真相吗?
我们处身的时代,瞬息万变,信息泛滥,人们碌碌繁忙地埋头于当下的生活里。关于社会的描述大都得来于大众媒介。人们只在乎知与不知,不假思索地将媒体传播的信息视为真实,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热门层出不穷,新旧更迭,一条条消息像一只只一次性纸杯,用过了也就扔在了不知名的角落里,谁会再翻看究竟。人们被媒体报道的“纸馅包子”事件挑拨着神经,一时间争相热议食品安全问题,而谁又真的在意这条新闻是被一个怎么样的人以何种手段炮制而成的?新闻甚嚣尘上,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奇怪的是,虽然后来这条新闻的炮制者被公开开庭审理,并被媒体争相报道,可并没有引起同样的关注度。时至今日,仍有人谈起骇人听闻的纸馅包子,却不知这是一条被追名逐利的某新闻从业者制造出来的“真相”。为什么会这样呢?
耸人听闻的事件总能吸引人们的眼球,得以快速传播。人们乐于听到惊世骇俗的消息,以调剂忙碌又枯燥的日常生活。“纸馅包子”、人造鸡蛋、人造紫菜.......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恐受到这些东西的戕害,可谁又考虑过新闻背后的合理性和可能性?
人们需要的不过是无聊生活的调剂品,夺人眼球的新闻,光怪陆离的八卦,谁出轨了,谁被潜规则了,谁吸毒了.......只管精彩与否,哪论孰真孰假。就像影片里沉寂无声的西班牙民众,谁会在乎菲利克斯到底是被人谋杀、坠落山崖还是鲸吞公款逃逸?真正在乎事实真相的无非是利益相关的少数人。而真相得以成功制造,你我,每一个普通人都被卷入,至少贡献了眼球、耳朵和一副冷漠的“热”心肠。
在宏大的社会叙事里,小人物从来都是喑哑无声的。聊以宽慰的是,影片的最后,他们叩开了冰冷社会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