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是诸子百家中形成最晚的一家,但横空出世之后就携雷霆万钧之势借秦国之手统一了全国,影响中国两千年。因为有一个“法”字,好像和现在的法治国家都沾亲带故似的。如何看待法家,我们还是要从头说起。
实践出真知
法家的理论形成很晚,但实际上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了相关的实践,而实践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管仲。作为春秋第一个霸主的实际操盘者,他在改造齐国时使用的方法可以看做是后来法家改革的示范样板。到了战国之后,法家更是四处开花,掀起了各国变法的风潮。其中著名的人物像李悝、申不害还有商鞅,他们一方面通过变法使各自国家变得富强,另一方面也为法家理论的发展提供了经验和教训。直到战国末期,韩非才总结出成体系的法家思想。如果说儒家、道家、墨家是源于古制或空想的话。法家的理论则是在春秋战国时代的发展中,通过一步一步的实践最终得来。而最终历史也证明了源于实践的理论才是靠谱的理论。
计划经济的法家
如上文所说,管仲作为法家的发端人物,他对齐国社会的改造被后世的法家变法者所效仿,因此他的做法也就特别值得一说。简单来说,管仲的做法就是“计划经济”。
在管大叔的英明领导之下,全国被分成了若干个“国企”,每个国企内部又分科、室、工作组。这些“国企”有的专门读书,有的专门经商,有的专门做桌椅板凳,还有的专门种田。企业内部实施集体户口,不许转行也不能调动工作。这些国企领导不仅平时要干好各自的本职工作,创造社会财富,在老大跟别人谈崩了的时候还要负责带着自己厂子的兄弟们上前抡板砖。而平时企业内部的科、室、组到了战时马上变成团、营、连,当真是“万里江山万里营”。
被逼上梁山的法家
法家的代表人物大多都是以变法者的形象出现的,在历史上变法是一个受累不讨好的活。甭管干好干坏少不得挨骂不说,像商鞅那样把自己命搭进去的也不少见,那为什么法家对变法这么情有独钟呢?
说到这个问题,首先第一口锅得让那些执政的国王背上。战国时期的国王虽然是终身任职制,但是那个时候平均寿命实在是短了点。再加上不是每个国君都有康熙6岁登基的幸运,所以那个时候国君的“政绩需求”不比现在的市委书记小,“短平快”是七大王国的普遍需求。而老一套明显节奏太慢,方向也不一定对,所以作为解决方案提供商的法家就必然走上变法这条路。
第二口锅我们要甩给时代。战国时期不比春秋,国家面积和所辖人口都要比春秋的邦国大得多,国家之间的战争规模也大得多。虽然史书上记载的一发兵就几十万的数肯定是注水,但是即使去掉一个零,每次战争总要动员万把人上战场。当时的时代生产力没法支持常备军,要打仗的时候怎么从全国各地把挑水砍柴的几万人凑到一起,这对于当时的行政体系是巨大的挑战。于是法家挺身而出,拿出了“计划经济”这一招满足了时代的需求。
第三口锅就只能法家自己背上了。遍历百家,像法家这种唯现实马首是瞻,既没有道德追求,也没有社会理想的流派真的不多。没有理想的人没有底线,流派也是如此。当年商鞅刚进秦国的时候托人面见秦孝公,上来就谈尧舜禹的故事,孝公昏昏欲睡。第二次会面的时候商鞅改变策略了,改说商汤周武的故事,孝公也没啥兴趣。到了第三次商鞅又变了一套,改说齐桓晋文之事,终于对了孝公的心思,越聊越开森。上面这个故事有很多种解读,有人据此认为商鞅其实是个儒家,因为他最开始先推荐了儒家思想。但就我看来,这个故事什么都说明不了,只证明了商鞅是一个现实的人。试想一下,面对第一次会面那种结果,墨家就已经走了;第二次会面那种结果,儒家肯定也走了。但是法家不会走,他们的目的是拿出领导认可且可行的方案,而这个方案是否道德都不是事。这就是现实的法家。
大德有亏,怎么爱你
以现代社会标准来看,理性、现实都是非常优秀的品质,然而有句话叫“过犹不及”,太过现实和理性难免就陷入了势利和冷漠。然而法家的问题还不止于此。如果说理性、现实是方法的范畴,那么法家的问题在于第一步就迈错了方向。
评价法家我们要先搞清楚一个问题,一群人组织起一个国家是为了什么?国家作为一种社会组织形态,本质上和原始部落是一样,而他们的目标其实也是一样的,就是为了让这个组织里的人能够生活的更好。而任何企图压榨社会资源而满足一少部分人甚至是一个人的制度都是一种“变态”的社会制度,而法家正是制造这种“变态”的指导思想。
因为法家是现实的,所以他们为了实现自身的抱负就必然要追逐权力。而在战国时期权力在国君手里,所以他们只用考虑好国君就万事大吉。因为如此,法家才会让国君对臣下耍权术,对民众施铁腕。法家创法,其根本理由在于创造一种把权力仅留给国君一人,而把其他人都变成提线木偶的制度。在这种制度下,除了国君,其他人不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不拥有个人的权利,可以随意的掠夺也可以随时被牺牲。可以说法家并没有针对谁,但是在国家里除了国君,其他人都是垃圾。
法家最终成为这样固然是由战国时期黑暗的社会现实所决定,但是由于太现实、太理性、太没有底线,所以他们既没有像儒家那样和现实抗争,又没有像道家那样独善其身,而是张开双臂拥抱黑暗。这样的法家让我们如何爱你,又如何敬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