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个游戏是否对于他们太过沉重了。

    至少对于阿紫来说，他们的模样在这个游戏里面变得沉重起来。

    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不知道为什么，一上课，阿紫就选择了一种游戏——可能是一种残忍的游戏吧。

    走在教室的过道里，阿紫努力使声音平缓：“好，第一节课，我们先来玩一个游戏吧。请大家先坐好，乖乖地回到位置上去。”

    目光流转，那些小孩子，即使是比较熊的孩子也坐到了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紫太吓人了。

    教室里面，细细看去，这些孩子澄澈的眼睛里有星星在零星地闪着，无论是哪一个孩子，都可以在他们的眼睛里面看见星光——异样的美丽与生动。

    孩子们有些雀跃，眼里的星光像火焰一样在跳动，教室里有些细微的骚动。

    “请大家拿出你们的笔。”阿紫的声音带着笑意，她的心里隐隐约约希望第一场游戏能够带来什么，至于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一下子记起了自己和好友当初做这个游戏的时候，都哭了。

    “没得笔………….”欣妍抬起头，露出两排小小的牙齿，语气是憨憨的，煞是可爱，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带着十足的灵气。

    “等一下好么？乖。”阿紫走近欣妍，弯下腰，侧耳细听，把声音放到温柔的甜水里浸湿，眉眼努力勾起笑意与温柔，待话音一落，阿紫就直起腰折返讲台的桌子那处，手一取，一只笔便妥妥地安放在手心里。阿紫拿到了笔，很快就回了身，走到欣妍身旁，又弯了腰，把笔递给她，带着笑意。

    阿紫抬起头，看向这群孩子，他们的小脸上带着好奇、兴奋、希冀，阿紫不知道为什么，细碎的温暖渐渐拥抱住了自己，心里面的勇气像小草一样抽出小芽，然后破开心里的石头与阴霾，顶天立地地执着生长。

    “那么，请大家拿出一张纸。”阿紫笑得更加自然了，愈发真挚了。

    这句话一出现，小孩子们开始闹腾了，杂七杂八的声音都有，但是最大的声音却是：“老师，我没有纸。”

    哭笑不得的感觉在阿紫眼睛里荡来荡去的，阿紫缓缓吸了一口气，带上几分无奈的语气便在教室里响起了：“那么，请大家稍等片刻，我撕一下纸。”

    说着，阿紫又折身返回了讲台，翻开了自己教案的草稿纸，撕下了几页，紧接着，把纸给了大家，让大家一起撕了分发。

    原本，阿紫对得到纸的同学说的是：“希望你能够帮我把纸撕成你们这一排人数的份数。”

    但是，等到阿紫发完纸，大家又开始有些闹腾了，有些同学在用稚嫩的声音说：“老师，我没有纸…………….”

    阿紫感到特别惊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应该得到自己的那一份纸么？怎么会还有人没有纸呢？

    待阿紫回头一看——真的是哭笑不得，得到纸的学生，只是把纸撕成了两半而已，至多分给同桌或者是相熟的同学。

    这群猴孩子。

    虽然有些哭笑不得，阿紫的眉头却有些皱了起来——有些孩子对另外的一些孩子敌意比较重，还有的孩子比较娇气，比较自我，这该怎么办呢？

    阿紫没有想太多，很快又发下去一些纸了。

    终于，所有的孩子手上都有纸了。

    阿紫松了一小口气，笑着说：“好，那请大家在纸上写下你们最在意、最喜欢、最重要的五个人。”阿紫看了看教室里大大小小的孩子，最大的马上要初一了，最小的才要上一年级，阿紫想了想，便又开口：“如果有不会写的字，可以用符号代替。”

    教室里并不是只有笔接触纸的沙沙声，还有一些细小的商量的声音，还有一些压抑的笑声——阿紫慢悠悠地走来走去，走到有声音的地方，走到没有声音的地方。

    “大家写好了吗？”阿紫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几乎都写完了。

    突然，阿紫的声音变得严肃了，带着郑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么，请你们，把其中一个人划掉，意思是被划掉的那个人永远不见了，离开你们了。”

    炸开了。

    像鱼雷扔进小水池里，把无数的鱼儿炸出白肚皮漂浮在水面上无力地苟延残喘。

    一个年纪特别小的女孩子，一改之前写上名字时的灿烂笑容，眼睛瞪得圆鼓鼓的，里面带着不解和别扭，特别大声地喊：“我不要！我才不要！我一个也不要划！”

    她的姐姐也在她的旁边坐着，嘴巴撅着，小声地哼了一句，就开始动笔了，不停地动笔，不停地动笔……………

    可是划去一个人只需要一笔而已…………….

    欣妍抬起头，动了动圆溜溜的眼珠子，就拿起笔不动了…………….好一会儿，才划下一笔——她快升二年级了。

    阿紫走在教室过道上，依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没有谁可以陪着我们走到最后，他们都会走，都会离开。好，现在，请回想一下，你们划去的那个人和你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他们为你们做的事情。一分钟的时间。”

    教室里的喧哗声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

    阿紫走到了乐火身边，眼睛随意一瞟，便看见纸上写着的仅有的两个人，“我和妈妈”，没有爸爸。

    阿紫突然有些想哭泣的冲动——乐火的妈妈现在并不在乐火的身边，他却依然写下了妈妈，沉默地趴在桌上，不愿意划掉其中的谁。

    “乐火，等到还剩两个人的时候，你再动笔划掉其中一个人吧。”阿紫半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地摸着乐火的头。

    阿紫站了起来，似乎像是催命咒符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说：“请你们把第二个人的名字划掉，把他丢掉。”

    “还要划呀！！”卢江苦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些不满。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画画！老师你看，我要画画！”那个要升一年级的小女孩大声地宣布。

    她身旁的姐姐也一直在动笔。

    “失去，我们都会失去的。同样的，请大家回想一下你们和你们刚刚划去的那个人之间的故事，悲伤的、或者欢乐的。”阿紫似乎是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

    有孩子似乎是沉思，有孩子在互相商量，有些孩子脸上是雀跃，有些孩子脸上是有些认真的表情——阿紫的心里有些自得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悲戚，他们才那么小，就已经又一半多的孩子隐隐约约明白了失去与死亡，因为害怕失去而选择拒绝划去生命中的谁，因为经历过失去而选择认认真真地划去谁、回忆谁。那些小部分脸上雀跃的孩子，是多么的幸福与可贵呀。

    很快，已经是第四次了，阿紫依然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请把第四个人的名字划去，请回忆你们与他们之间的故事。”

    阿紫又走到了乐火身边——依然是没有动过笔，依然是“我和妈妈”。

    阿紫在心里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往下走，孙家玉在窗边对着阿紫笑了笑，阿紫有些好奇，走上前，看了看孙家玉的纸——最后剩下来的人是“我自己”。

    震惊在阿紫胸膛里像敲打锣鼓的声音一样向四方荡去，阿紫不明白了，这个孩子是经历过什么才会选择把自己放在了最后最重要的位置，是否能够更加相信谁一些，而不是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人生无涯的荒野之上。

    阿紫突然觉得，这个游戏，真的是太过沉重了，已经不止是游戏了，更像是一场对这群孩子内心的一场折磨。

    于是，阿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请把你们想对最后一个人说的话写下了，然后告诉他。”

    很幸运地，阿紫瞥见欣妍嘟起小嘴，悄悄地说了一句话：“我爱你，妈妈………….”

    她其实也只是剩下妈妈和奶奶了呀…………………

  阿紫心酸了。

  他们只是一群孩子，即将张大的孩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