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双手掌蒙蔽你的眼睛。

阿良和英子坐了三小时汽车才到达脚下这条小路,站在黄澄澄的麦地前,英子放下手里大小的礼盒情不自禁地说:“多美的粮食啊。”阿良也住脚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抬手去抹额头的汗珠随即也感慨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美的田野。”英子心疼的说:“辛苦你了阿良,你大概没走过这么陡的山路吧。”阿良笑着捡起一块石头甩开膀子扔出去,又摸摸英子的脸说:“不碍事,我挺喜欢这种环境的,让人觉着很轻松。”英子就解开眉头笑了说:“那就好。”接着又补充道:“一会见了我爸你也轻松点,他看起来凶,实际人很好。”阿良说:“我知道,天下那个父亲舍得轻易把女儿交给另一个男人?”英子幸福的把头靠向了阿良胸膛,两个灵动的大眼睛写满深情,阿良情不自禁的吻在英子额头。英子害羞的说:“到了村里可别这样的了。”阿良又附身来亲吻那张红唇。他们又拾起东西继续走,在村口时英子又指着不远的一片金黄骄傲的说:“看到吗,那一片,那是我家的地。”

英子远远的就看得到站在家门口的母亲,脚下不觉就快了两步。英子妈接过英子手里的东西一边走一边半心疼半责备的说:“回来就回来,干啥带这么多东西。”英子说:“我也说轻装上阵的,阿良非要带。”说完用手肘撞一下阿良:“是不是?”阿良激灵一下像是醒悟说:“这也不多,也不多。”英子妈说:“常听我家英子在电话里提你,总算是见到面了。”阿良惭愧的说:“早想来看看您二位,一直太忙没时间来。”英子妈宽容的笑着:“有那个心就够了。”穿过大门就看到一个厅堂,英子妈招呼说:“你们先歇会,饭已经好了,等他爸回来咱就吃。”两人刚坐下门外就有一个人走进来,那人高高大大,身材健实,宽广的肩膀上顶着一颗圆脑袋,两个铜铃似的眼睛深邃犀利,那落在地上的大脚似乎使地面都有些震颤。阿良受惊似的丢掉茶杯站了起来,耳边响起英子一声‘爸’,人已扑向那人怀里。阿良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呼出两声‘叔’手心已经出了一层汗。英子爸轻轻拍着怀里的猫一般的英子,嘴上说:“都多大了,还跟个娃娃一样。”英子于是不舍的松开父亲。英子爸又把目光投向阿良,阿良觉得自己像被洞穿了。英子爸咧嘴笑着说:“坐坐坐,咱边吃边聊。”英子爸搬来小方桌,英子找来小方凳,英子妈就把一碗碗面条端上来,阿良站起来说帮忙又被英子爸按着肩膀坐下。饭间英子爸寒暄几句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你家几口人啊?”阿良忙放下碗筷:“家里爷爷爸妈加上我一共四口。”英子爸自语道‘四口’,又问:“那有多少地?”阿良被这莫名的提问难住了,英子赶忙对父亲说:“爸,阿良家在城里,城里的地都盖成高楼大厦了。”英子爸不解的说了句没有地,又把碗递英子妈说再来一碗。阿良在恐慌中终于将一碗面条吃完,看英子爸也放下碗,于是提起勇气说:“叔,我和英子,谈了两年多了。”英子爸用手抹一把嘴‘嗯’一声点点头示意阿良继续说。阿良说:“我俩想结婚,您说……。”英子爸把拿到半空中的烟一顿,两个眼睛一共转了六圈说:“这事咱先不忙。”阿良和英子在彼此眼里看到黯然。吃完饭英子爸就去午睡了,英子妈去买化肥。阿良和英子垂头丧气的对坐着。阿良说:“你爸好像不同意咱俩结婚。”英子说:“我爸没说不同意,可能是想先观察你。”阿良一想也觉得像是这么回事,于是暗暗下心好好表现。

下午,当太阳向西边的山头沉下的时候,英子爹来叫阿良同他去地里,英子解说阿良不懂地里的活儿,阿良却心想这怕是第一个考验,于是踊跃兴奋的相跟着去了。他们穿过村庄,走过小径,最后在一片已经收割的田地前停下,英子爹说:“我今早来都割好了,咱俩把这拉回去就行。”阿良觉得很新鲜,于是开心的回应说:“好。”两个人就开始动手。看着英子爹‘压、捆、结、扛’一气呵成阿良只能傻瞪眼!最后只好重新分工,英子爹负责打结,阿良负责将麦捆杠到车子上。阿良自己也不知道被麦茬扎了多少下了,反正汗水碰到哪里哪里就疼。最后拉车的任务也交给他了,英子爹在后边扶推着,嘴里喊:“使劲,拉。”阿良觉得自己像头牛。直到月亮挂在田头时两人才完成了任务。晚上,阿良沉沉的倒在床上时,英子爹又隔着门说:“只剩最后一亩地了,明天咱俩去弄完。”阿良吓得一晚上做梦都在割麦子。第二天醒来阿良更感觉浑身酸疼,他把即将散落的各个关节揉了又揉,心想在这样干一天自己非累死不可,不能找个人帮忙吗?他像是找到了灵感。他去找到英子,让英子告诉英子爹今天的活他一个人干了,英子以为听错又问阿良:“你一个人?”阿良肯定的点着头。最后阿良带着工具,英子带着路,两人就向田里走去,在一个田头停下来,英子问:“你真的干的来?”阿良神秘的笑着说:“我有办法。”阿良把办法告诉英子,出钱找一个老乡来干活。英子吃了一惊,她心疼阿良的身子却又担心被父亲发现。但还是找来一个年轻小伙儿,那小伙皮肤黝黑,手脚健硕,一看便是一把好手,不等阿良开口,小伙就说:“一亩地一百。”阿良即刻同意了,小伙看阿良如此爽快又激动的抓住阿良的手以示感谢,阿良手臂失去了知觉!

整整一个早晨,阿良就站在田头看着小伙弯腰、迈步、豁麦、挥镰,那像是一副极其自然的优美画卷,阿良不由的露出笑容,突然又心想:一亩地的麦子能卖多少钱?另一个自己说‘管他呢,反正肯定是赔本买卖。’他开始联想英子爹受用的夸奖。忽然如雷一般的声音响在耳边‘你怎在这儿站着?’阿良转身就看到震怒的英子爹,英子爹又对着田里的小伙吼道:“谁让你割我家的地,赶紧滚出来。”小伙只抬头看看并未停手,英子爹就跑过去夺了那人手里的镰刀,小伙远远的对着田头的阿良说:“行吧行吧,那我割了也有八分了,你给八十就行。”站在田头的阿良脸色煞白。他抖着手从钱包拿出一张一百扔给小伙,小伙瞪他一眼从地上捡起钱走了。英子爹提着镰刀从地里走出来笑着对阿良说:“没事,先回去吃饭。”阿良默默的跟在英子爹身后一言不发。刚走进英子家门,英子爹就说:“再有一个小时有趟班车,这会儿去还能赶上。”然后又喊在后院洗衣服的英子:“你给他收拾一下行李,他想回城里了。”英子抖着手上的泡沫假装没听见说:“咱中午吃饺子。”英子爹吼道:“收拾行李。”英子刷的就哭了,英子妈闻声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刚捏好的饺子,她推一下英子说:“听你爸的话。”

阿良最终还是坐着班车走了,临别的路口,英子对阿良说:“你先回去,我过两天就去找你。”英子爹就拽着英子的手臂走了。阿良等了半个月才等来英子的电话,英子在电话里哭着说:“我爸让我嫁给阿牛,我不想活了,我死给他看,告诉他什么叫一尸两命。”阿良觉得心头发颤连慰藉的话都忘了说,脑海里只想起那个收他一百块钱瞪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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