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好,我叫XXX,今年17岁,我来自…”
随着一声声清脆悦耳的自我介绍,时光一把把我拉回了5年前,当时的我也像他们一样,青涩勇敢,不知疲倦的站在60平米左右的考场上。报着自己的姓名,像一个商品,从未有过的由心底里渴望着成为一件商品,期待着被伯乐挑走。而考场上空回荡着的清脆洪亮的声音,像昨天刚发生一样清晰萦绕在我的耳边,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的放大。
随着音乐伴奏的代入,好像宇宙星河里的某种神秘物质,紧紧将我裹在这场回忆中,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渐渐模糊,身体的每一寸纹理都是如此雀跃的化成了这个教室里的飘荡在空中的一粒粒尘埃,轻轻的游离在阳光的窥视中。
那是我生命中最美的年华,像大多数艺考生一样,在这场自我构建的恋爱幻想中,我单方面恋爱了。
我没有信仰,也不是一个信徒,耶路撒冷更不是我的圣城,但我确信那一年艺考中,在我心里建立起了一座又座耶路撒冷,我的每一个细胞和眼神,语言与动作,都虔诚的跪拜过,祈祷过。
有人说,你觉得自己17岁美,其实不是你美,而是17岁美。
现在坐在中国传媒大学音乐剧的考场下,看着这些珍贵的脸庞,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看着她们在考场里,短短十几秒里瞬间散发出的真诚与热情,让人心中隐隐作痛。
她们对每一次肢体的腾挪,对台词的每一个节奏的处理,我都好像看到了自己当年一个人站在漆黑寒冷的地下停车场,一遍遍的练习着自己的舞蹈,直到累倒靠着椅子昏睡过去。看着他们,我会不断怀疑自己当时哪来的毅力,能耗在把杆上一点点把腿压下去,要知道每多坚持一秒的感觉,就像心头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着我的心脏。那零下十度的北京,在凌晨里冰封了我刚打开不久的开水,麻木了我晨功练台词最后的知觉。
就这样一点点去深尝隐忍的滋味,让我兴奋和快乐,那是我人生有自我意识以来,第一次努力去追求一样东西,一个叫“梦想”的女孩,让与我在内的所有的艺考生都在那段时间彻底失了眠。
那是我最昂贵的时光,我乐此不疲。
第二年,复读上大学后做了艺考考务,无论在考场里或考场外都使我如坐针毡,我无法忽视考生身上散发出的气场,站在一旁悄然的对照着他们检视自己,当年的自己。每一刻都是如此真实的映照在自己身上。他们每一次失利的叹息,每一次赶考的压力,面对着时间冲撞难以抉择的彷徨,每一次提着行李箱,换衣服,找资料的繁忙和焦急。每一次面对着电脑查询成绩的紧张与家人打电话的崩溃和无助,艺考是残酷的,每年几万人里的悲欢离合都是一样的境地。那就是眼泪与理想,擦肩而过。幸运终究属于一小部分人,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幸运儿。
可即使是粉身碎骨,每一年依然有一大批的人,前赴后继的前往自己的耶路撒冷。为了追逐一个叫“梦想”的东西。现在我对“梦想”这个词儿的理解可能和此前有些不一样了,我更愿意把它替换成“初心”有了“初心”去哪里都有方向。而“梦想”去哪里都透露着迷茫。
梦想是一个太完美、太高贵的词儿了。我想这场艺考梦幻之旅,注定要成为大多数人心中永远的遗憾。
比如“梦想”的学校就像是我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女孩儿。
我为她在我最初的时刻,从未停过做足一切努力去追求她。可是她拒绝我时,在不到一分钟里可能就不懈的瞥了我几眼,我精心准备的告白可能在她眼里也只是空白的内容,难道只是因为我喜欢她,爱她,所以也就赋予了她伤害我的权利?
被拒绝后的几天里,我像所有人一样,吃不下睡不着,整个生活都是死的,我仍觉得我再一次努力肯定没问题,如果又被拒绝了,我就准备3次4次,直到她同意为止。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正是被拒绝的这段时间里我才找回了自我,我为此丢失了自己。我才知道尽管看见她、听见她、想起她,呼吸都是疼的。然而她终归是她,那个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是我的她!还是在哪里,吸引着新一批的迷恋者,为她前赴后继,然而实际上的单纯追求其实是得不到她的,无论你是多么用情,你依然无法忽略那些不可抗拒的命运与选择。
现在我站在她面前,我仍会心动,但不会再行动了,并不是自身的能力依旧达不到她的要求,而是她需要的方面太多才可以满足她的高贵。实话实说我看见她,身心曾经遭受的磨难会夹杂着她的美好以及对我的吸引全部涌上心头,不是我没勇气再一次鼓起勇气,而我觉得梦寐以求的东西终究是在梦里的,她将会是永远的曾经,或不久的未来,而绝不是现在。
现在想想觉得没有什么值不值得,遗憾不遗憾,然而无法释怀的仍是那趟熟悉的5号线,那条青灰色的张自忠路,熟悉的北兵马司和东棉花胡同,和那座爬墙虎像波浪般的建筑,依然还是能回到那个冬天,在眼前能看到那帮为了梦想曾聚在一起的青春年少们,创造了那段力量与温柔并存的日子,伴着和煦的冬日暖阳,就这样立在我的心头,只能去回忆,不能去触碰。
时过境迁,看着5年前自己艺考写下的文字,给我留下的珍贵的财富,不是优越的排名,不是令人羡慕的学校,不是坐进耶路撒冷里满足自己这个年纪的虚荣心。而是在这条路上,自己如何一步一步经历着虔诚与失望,崩塌与重建自己的世界,在自己的朝圣之路上成长,完成和健全自己即将步入成年人的认知。
记得自己十八岁时的成人礼,面对着滚烫的馄饨,如鲠在喉,无声的抽泣,止不住的眼泪滴进碗里,那口馄炖咬在嘴里,终究没有咽 下去。
我猜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艺考”这场盛大的恋爱中,我们都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