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特别疼我,从小对我的态度和对我哥的截然不同。
我怎么跟他耍赖,他都不急。
从小举个梳子爬上炕给他扎多少小辫他也不急,我都上高中了回家赶上他睡着了偷偷给他梳好头,待他醒了顶着小辫出去,会被我妈和我哥笑得蹲到地上。
我哥就不行了,没有我这待遇。一句话不投机,我爹就削他一顿。
相书上说青牛犯白马,我爹属牛,我属马。我俩不犯相,可老伙了。每逢过年一家四口打牌捉红尖儿,我和我爹一伙儿,每回他都掩护我,收局时把赢来的毛票都给我。我妈和我哥一伙儿,我哥特瞧不起我们,说我爹和我一起玩赖。
夏天里我爹会骑自行车带我去西洼林场里吃西瓜,许吃不许拿,这是白吃人家的原则。他一个劲的催我多吃,可胃就那么大呀!于是他就让我从下午吃到傍晚,一边吃一边消化,然后再吃……
那时的物资好匮乏啊,可他的爱却以他的方式好绵长……
再大些,我知道要脸了,就不和他去林场了,打死也不去了。
我从小好吃,可能和我爹有很大关系。什么都吃,什么都好吃。物资匮乏的年代我怎么有那么多吃的呢?
烧麻雀,把麻雀连毛埋进熄了火的灶堂,用泛着红光的麦秸灰包裹着的麻雀让人期待。烧好了后特别醇香,肉虽少吃起来让我想起武侠片里的叫花鸡来,每次吃完一嘴黑。我哥极其看不起我,每次都撇嘴,他和我妈都不吃这个。其实我爹每次在桃树上下鸟夹子,我都觉得罪过,好在他也不是每回都有收获。
烧蚂蚱,那种绿色的大长腿的那种,手指头那么长,用毛毛草串着提回来,用树枝叉着放灶堂里,烤羊肉串似的。烤焦一点很香,后来糊蚂蚱味儿成了一种特定的味道,住在记忆力。
烧玉米,烤红薯,煮花生,烀豆枝。
那时候最愿意过秋天,学校里有大秋假,一放十来天。我家四口去地里出红薯是最美的,我爹套好牛车,带好水,一家坐上牛车早上出发,到晚上才回家。饭在地里解决,收什么吃什么,不会带干粮。
红薯种在大渠顶上,每年都回收五六车红薯,从冬天吃到来年初春。出完红薯日头正午,我爹开始用镰刀在渠坡上挖灶坑,我哥也会,爷俩儿并排挖两坑儿,用湿的杨树条叉在上面当篦子,把红薯放篦子上码好。我和我妈抱柴禾放在一边,等着点火。中午休息抽完两袋烟的功夫,红薯烤熟了。我爹用玉米皮包着递给我,怕我烫手。玉米皮儿用完了,正好烤玉米,玉米吃完了,火也熄了他再用热灰烤蚂蚱,烤鹌鹑蛋……
也不知道他跑哪里找来的鹌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