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跟哥哥都是我爷爷带大的。
从8岁开始就跟爷爷一起生活,听我大爹爹说,我爷爷年轻时候很厉害,那时候还是土地承包的年代,他就是一个会计,会很多很多东西,至于为什么后来丢了工作,穷到没有钱让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多上几天学,到现在都没人说过。在我的记忆里,爷爷他很严厉,他为人正直,处事不惊,但就是不善言辞,也不拒绝人,所以每次谁家有大小事找他帮忙他都是来着不拒。
我最喜欢爷爷写的一手好字,上了3年级我才发现我写字好丑,觉得我们家我哥一手钢笔字写的那叫好看,后来见过我爷爷的字以后我才知道什么叫字,他会很多,钢笔,软笔,最主要的是毛笔字,到了现在见过太多的毛笔字,依然觉得我爷爷的毛笔字最好看。
小时候我对生死没什么概念,只知道年纪到了70岁80就会老去死去,就觉得爷爷还能陪我们好多年 ,后来我上了学到上了医学院最后到了实习,我才知道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仅生老病死还有意外,而当我明白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想珍惜眼前人的时候人却没有了。
在我即将实习那年我爷爷生病,因为我父母在外地,哥哥也离得比较远,不能及时赶回去,我提前跟学校请假回家照看爷爷,在来往回家的车上,那是我第一次想到到爷爷生病而感到害怕。
回到家就看到爷爷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床边挂着吊瓶,因为是乡镇,那时候医生是可以上门的,药也是可以在家打着,因为还有其他的病人,医生他知道我是学护士的,就让我先照看着,打完针水就拔去,他急着去别的病人家了,我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爷爷,默默的哭着抹眼泪,我爷爷醒了看着我就说:“又不是什么大病,就感冒入寒加上没吃早饭就晕倒了,我身子还硬朗着,别担心,让你爸妈也就别回来了,大老远来来回回麻烦”。
后来滴了两瓶药水后,我爷爷的手就肿了起来,还有一瓶还没开始,我急忙给医生打电话,因为那时候都是座机,打了好久电话都没人接,后来医生家属就给我说,因为大家都认识,她就教我怎么做,让我先拔针,过一会自己来给扎上,因为在学校学习的理论知识,还没有过操作,最基本的针法我都不会,我很怕,我爷爷就说马上实习就当我提前实习了,让我试试手,你们无法想象我的第一次扎针实践是我爷爷的手,拿着我爷爷的手做试验。
好在医生留了东西,以防万一的,第一次扎针,当然肯定是不会顺利的,扎第一针就失败了,我拿着针,手一直发抖,怕第二针扎不上我爷爷就会凶我,说我一天上学都白学了,结果我爷爷不但没有凶我还鼓励我,让我克服紧张,不要手抖,说我以后实习会遇到很多各式各样的人,有人会包容有人会蛮不讲理,看到我这样的肯定会被人说,或者不让我来操作,我说我以后会好好学习不手抖的,爷爷说不是手抖是我心里太紧张,让我不能紧张,遇事要冷静,后来扎了两针,第三针终于扎上吊完剩下的药水。
后来爷爷的病好了,过了不久我也毕业去了实习医院实习了,第一次接触病人虽然仍然有紧张,但我再也没有在病人面前表现过。
然而就在我实习即将快结束那一年的时候,我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说我爷爷去世了,我当时哭的稀里哗啦,一种天都塌下来了心痛的感觉,因为在市里实习,等我赶回去爷爷已经躺在棺材里,那时候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只觉得很心痛,有难过,有不舍,最多的更是遗憾,很多都没有来得及做,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马上就可以赚钱,可以给我爷爷买很多很多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孝敬他,他就已经不在了。连续几天到我爷爷下葬我都压制着没有哭,直到宾客散去,我看到那坟头,哭的泣不成声,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爷爷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人再也没有了,在我还没有心里准备什么都还没有来的及做的时候,就这样没有了。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如此短暂的,也是我第一次的成长,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遗憾,我就应该早点懂事,早一点在我哥哥结婚那年带他去做全身体检,早在他想去北京看女儿的时候就应该早早送他过去北京,去而不是说等明年,结果最后都没来再去趟北京,早就应该很多很多。。。
如今爷爷去世三年,我也从实习生毕业到了临床,自己赚了钱,也自己拿工资,可是没有他跟我分享,参加工作我看过很多生离死别,历经很多人情冷暖,如今想到爷爷,仍然想念他我的爷爷,如果我爷爷还在世的话,也许我肯定会待在老家,每天上下班同家人们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玩纸牌讨论着我们的喜怒哀乐又是不一样的光景,而这样画面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最深处,在我有生之年永远也不能再实现了。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我爷爷最后一面,也没能让我爷爷多陪我们几年,很多事都没有来得及做,没来得及分享,他就自己不在了,我再也没有爷爷了。
小时候不懂我爷爷时常在巷口看着远方,原来长大我才明白,目光所及皆是远方这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