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西秦王乞伏炽磐再次遣使如北魏,请求对夏国用兵。
3、
当初,袁皇后生皇子刘劭,皇后自己凝视良久,派人飞驰报告皇帝刘义隆说:“此儿形貌异常,必破国亡家,不可养他。”即刻就要将婴儿杀死。刘义隆狼狈狂奔到皇后宫门外,拨开帐幔,制止皇后。因为当时还在居丧期间,所以保密。闰正月六日,才宣布刘劭出生。
4、
皇帝下诏戒严,大赦,诸军相次出发讨伐谢晦。谢晦任命弟弟谢遯为竟陵内史,率军一万人负责留守事务,自己率众二万人从江陵出发,舟舰排列,从江津一直到破冢,旌旗蔽日,谢晦叹息说:“恨不得这是一支勤王之师!”
谢晦想要派兵袭击湘州刺史张邵,何承天因为张邵的哥哥、益州刺史张茂度一向与谢晦友善,说:“张邵的态度还不清楚,不宜自己攻击。”谢晦写信招张邵,张邵不从。
二月九日,刘义隆任命金紫光禄大夫王敬弘为尚书左仆射,建安太守郑鲜之为右仆射。王敬弘,是王廙的曾孙。
二月十一日,刘义隆从建康出兵。命王弘与彭城王刘义康留守,入住中书下省;侍中殷景仁参与留守工作;刘义隆的姐姐、会稽长公主留在禁中,总摄六宫。
谢晦自江陵东下,何承天留守,没有跟从。谢晦到了江口,到彦之已经抵达彭城洲。谢晦的长史庾登之据守巴陵,畏懦不敢前进;当时阴雨连绵,参军刘和之说:“我们有雨,他们也有雨,檀道济很快就会到,东军方强,我们应该速战。”庾登之恇怯,派小将陈祐制作大口袋,里面装上茅草,悬挂在桅杆上,说可以用来焚毁敌舰,而用火攻必须等天晴,以拖延战期。谢晦同意,停军十五日,才派中兵参军孔延秀攻将军萧欣于彭城洲,击破朝廷军。又攻洲口栅,攻陷。朝廷军诸将都要退还夏口,到彦之不许。于是退保隐圻。
谢晦又上表为自己辩护,并且夸耀他的胜利,说:“陛下若能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首级于宫门,臣便停止进兵,回转军旗,回到我的任所。”(四凶,是尧帝处置的四位罪臣;三监,是周朝叛臣。)
当初,谢晦与徐羡之、傅亮为自我保全之计,以为谢晦据守长江上游,而檀道济镇守广陵,各有强兵,足以制服朝廷。徐羡之、傅亮在朝廷执掌大权,可以持久。等到听闻檀道济率众来攻,惶惧无计。
檀道济军抵达,与到彦之会师,船舰沿岸停泊。谢晦开始时见舰数不多,有轻视之心,没有即刻出战。到了晚上,东风大起,檀道济大军船帆连绵西上,前后相连,填塞江面;西军离心沮丧,不再有斗志。
二月十九日,朝廷大军抵达忌置洲尾,列舰过江,谢晦军一时全部崩溃。谢晦连夜出逃,投奔巴陵,得一条小船,回到江陵。
之前,皇帝派雍州刺史刘粹从陆路率步骑兵袭击江陵,到了沙桥;周超率一万余人逆战,大破刘粹军,士众伤死者过半。不久,传来谢晦战败消息。当初,谢晦因为与刘粹关系友善,任命刘粹的儿子刘旷之为参军,皇帝因此怀疑,王弘说:“刘粹没有私心,不必担忧。”等到受命南讨,刘粹一无所顾,皇帝以此嘉许他。谢晦也不杀刘旷之,遣送他回到刘粹处。
二月二十七日,皇帝自芜湖东还。
谢晦到了江陵,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惭愧向周超道歉而已。当夜,周超舍弃军队,单船到到到彦之军营投降。谢晦的随从全部散去,于是带着弟弟谢遯等七骑北走。谢遯肥壮,不能乘马,谢晦不断停下来等他,所以走不快。二月三十日,抵达安陆延头,被戍防部队将领光顺之抓获,槛车送回建康。
到彦之到了马头,何承天自首投降。到彦之主持荆州府事,任命周超为参军。刘粹将沙桥战败之事告诉到彦之,于是逮捕周超。
诛杀谢晦、谢嚼、谢遯及其兄弟之子,并同党孔延秀、周超等。谢晦的女儿、彭城王妃披头散发,光着脚,与谢晦诀别说:“大丈夫当横尸战场,奈何狼藉于都市!”庾登之在谢晦阵营没有实权,所以仅免去官职,剥夺政治权利;何承天及南蛮行参军、新兴人王玄谟等都得到原谅和赦免。谢晦逃走时,左右都抛弃了他。唯有延陵盖始终追随,不离不弃,皇帝任命延陵盖为镇军功曹督护。
谢晦起兵时,引北魏南蛮校尉王慧龙为援。王慧龙率众一万人攻陷思陵戍,进兵包围项城。听闻谢晦已败,于是退兵。
益州刺史张茂度受诏袭击江陵,谢晦兵败时,张茂度军才抵达白帝。议者怀疑张茂度有二心,皇帝因为张茂度的弟弟张邵有忠诚节操,赦免不问,让他回去。
三月二日,皇帝回到建康,征召谢灵运为秘书监,颜延之为中书侍郎,赏赐恩遇,非常恩厚。
皇帝因为慧琳道人善谈论,经常与他商议朝廷大事,于是慧琳道人得以参与权要,宾客从四面八方蜂拥到他家,大门前马车常有数十辆,各地送来的馈赠贿赂,前后相接,每天都摆着七八桌宴席,始终高朋满座。惠琳道人脚穿高齿木屐,身披貂裘,设置传达、秘书。会稽人孔觊曾经前往拜访,遇上宾客拥挤,只能寒暄两句而已。孔觊慨然说:“现在有黑衣宰相(道士穿黑衣),可以说是冠帽鞋子,都放错了地方!”
夏,五月二十八日,皇帝任命檀道济为征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彦之为南豫州刺史;又派遣散骑常待袁渝等十六人分别巡视诸州郡县,观察吏政,访求民间隐情;又命郡县官员各自上书谈论政治得失。
五月二十八日,皇帝亲临延贤堂听取诉讼,从此每年三次。
左仆射王敬弘,性情恬淡,很有名望,可是在签署文件时,从不阅读。有一次和皇帝一起听讼,皇上问他案件疑点,王敬弘不作回答。皇帝变色,问左右:“为什么不把文件事先给仆射看?”王敬弘说:“给我看了,我正自不解,还没有看懂。”皇帝非常不悦,从此对他虽加礼敬,但再也不问他政事。
六月,任命右卫将军王华为中护军,待中职务如故。王华因为王弘辅政,王昙首又为皇上所亲任,与自己地位相当,感觉自己不能充分施展,每每叹息说:“同时有好几个宰相,天下怎么能治!”当时,并没有固定的宰相,皇帝跟谁议论政事、把机密事务交给他,他就是这事的宰相也,所以王华有这话。但是,也有官居侍中,但没有什么具体事给他宰相的;而尚书令、仆,中书监、令,侍中,侍郎,给事中,都是当时的重要官职。
王华与刘湛、王昙首、殷景仁都为侍中,风采胸襟、格局才干,冠冕一时。皇帝曾经与四人于合殿宴饮,非常喜悦。宴罢四人离去,皇帝目送良久,感叹说:“此四贤,一时之秀,同时做我辅佐,恐怕后世很难有这样的景象了!”
黄门侍郎谢弘微与王华等都是皇上所看重的,当时号称“五臣”。谢弘微,是谢琰的侄孙也。端正严肃,只在恰当的时候发言,婢仆之前,从不随意语笑,于是尊卑大小,都敬之如神。堂叔谢混特别敬重他,常说:“微子跟人观点不同时,不会害人;跟人观点相同时,又不会抢人家风头,我对他没有一点批评。”
皇上想要封赏王昙首、王华等,拊着御床说:“如果不是你们兄弟,我今日哪能坐在此座。”然后拿出封赏的诏书给他们看。王昙首坚决推辞说:“近日之事,全靠陛下英明,罪人罪有应得。臣等岂能把国家的灾难当成自己的幸运!”皇上于是停止。
华杉曰:
谢混对谢弘微的评价,值得玩味,“异不伤物,同不害正”,跟人观点不同时,不会害人;跟人观点相同时,又不会抢人家风头。我们时常相反,跟人不同时,就想排除异己;跟人相同时,就要抢“专利权”,这观点到底是我先提出来的,还是你先提出来的。
刘义隆要封赏王昙首、王华的对话,刘义隆说:“此坐非卿兄弟,无复今日。”这话很不恰当,有失国格,天子为天下承担责任,哪能说这种感恩个人富贵的话!而王昙首的态度非常端正:“臣等岂可因国之灾以为身幸!”刘义隆感叹自己的幸运,能同时得到这四位贤人,确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