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孤犬.

雲绾歌/文

近日来,不知怎地,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深处久久地荡着:写写它们吧,去写一写那些被抛却在爱里迷了路,可怜的犬儿们去。

它们唤什么?无从知晓,只道是人们总爱说它们为“流浪狗。

可我不。

我更愿唤它们孤犬。

人们总愿把那些被父母丢弃,得不到亲人照料的孩子们唤作“孤儿”,它们亦是那些孩子般的存在,不过它们不是可以在痛楚中潸然泪下的人儿,而是再多悲凉也无以言说的犬。

孤儿是被爱弄丢了的孩子,它们则是在这薄凉世间走丢了的毛孩子。

也许是自家养着犬的缘故,与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我总是有着没来由的亲近。

我总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抚摸过它们因为经年颠沛流离而蓬松凌乱的发丝,却又在面对它们渴望一个家温暖的期许眸光时,不由自主地心寒。

于是心底的那个声音说,去写写它们吧,写写它们的可爱,聪颖,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完的凄凉。

故事的主人公正是生活当中小区楼下的两条孤犬,一只唤小碗,一只唤浅浅,都是我按着它们的容貌取的名儿。

是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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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印象中的犬大多是怎样一番模样?

也许你想起的犬,大多是毛发光华柔顺,眼眸清澈明亮,摇曳得像一朵花般俏皮的尾巴映衬着脸颊上那一朵灿烂的笑靥。

可你知道犬也可以是这样吗:

凄冷如血的残阳下,蜷曲在破旧楼道的垃圾废墟里,叼着肮脏到连苍蝇都不愿问津的腐烂食物,瑟瑟发抖,晶莹剔透的眸子里充满恐惧。

而且有一件很有意思的发现,这些犬的耳朵,往往总是警惕而惊惶地高高翘着,而那些依偎在住人温暖怀抱里笑起来明媚如阳光的犬儿们呢,则总是垂着耳朵,衣食无忧。

是的,它们也是犬,甚至也是你印象中那些笑靥如花的犬儿里的一员。

它们是被爱与温暖决绝抛却的毛孩子。它们总是难以邂逅温馨与美好,而肮脏,丑陋,痛苦这类辞藻,却常与它们日夜相伴。

它们是孤犬,而它们另一个广为人熟知的名字,叫做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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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说故事里的第一只犬叫小碗。

娇小的小,饭碗的碗,是为小碗。

与小碗的初次邂逅,结缘于母亲。

那日夕阳西下,母亲带着自家金毛霓灿出门遛弯,行走时恰巧碰见了小碗,并歪打正着地将这小东西,一路带上了居民楼。

初次见它,留下的仅有两个印象:丑,以及聪明。

一说它丑,却是一只小丑狗。

自从家里养了霓灿,且别提自家金毛的奶茶色发丝与双眼皮,我见过容颜精致的犬确是数不胜数。有萨摩耶的端庄国色,哈士奇的狡黠机灵,更有博美的娇俏,约克夏的呆萌……

无论如何,相比我见过的各种“美犬”,美丽二字,确是与初见时那只棕黑色毛发凌乱,一双大眼睛盈满惊惶的小狗毫不相干。可说它聪明,却是机敏灵慧得令人惊叹。

说它聪颖,它确实懂得察言观色。

见到看起来友善亲和的人吧,如我,它便会小心翼翼、可怜兮兮地凑过来细嗅我足尖的气息;

若是碰见看起来便凶神恶煞的人吧,就例如那楼下三层的那个老大爷,还不及他一声厌恶的斥吼,它准已吓得早就迈着那熟悉的胆怯步伐,一溜烟儿地跑远去。

再说它的认路本领。

自打结识后,也不知是因为初遇那几次我见它可怜将它唤进家中喂了几盆狗粮的缘故,抑或是我们一家人带着霓灿对它的温柔以待会让它忆及家的温暖,这犬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将我家当做了它温暖的港湾,每天忙碌归来,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总能瞥见它那股可怜兮兮小低服向我爬来的身影,一脸殷切地盼着能被我带回家中。

然则我们一家人本就忙碌,家中更是已有了霓灿,又何能有这功夫与精力再将它养在家里,一来二去天天为不让它窜进家门斗智斗勇,倒也为生活平添几分生趣。

后来我每次带霓灿下楼遛弯,这小东西总喜欢跟着我们一同出去,我总是在半路气急败坏地将它丢下,却又再归来时看着它一脸悠然而期许地站在家门前对我摇摇尾巴,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好笑,只得喟然一声长叹。

后来我没辙儿,只得就让这小东西天天在我家门前住着,每日抓一把狗粮放在它食盆里,再给它倒上一盆清水,每个清晨将它放出去,不论一日间它游历何方,傍晚归来时总能与这小东西在电梯门口不期而遇。又因它身材娇小,总喜欢小心翼翼地舔着那个我给它盛食物的碗,便就此唤它“小碗”。

后来我听说它以前有主人,正是十一楼楼上那个刚上小学的小弟弟。

我领着这犬上楼找他质问,那男孩儿连连说它太烦,自己的父亲不让它进家门,央求我养它;我义正辞严地问男孩儿既然知道它烦干嘛还要选择赐予它一个家,男孩愣了片刻吐了吐舌头,说会很快给它找一个人家的。

可转瞬兜兜转转半月之久,那男孩儿与我在楼下邂逅的时候还会摸摸我家霓灿的头说想把它借过去玩几天,可那条可怜兮兮的小狗依旧徘徊在我家门外,眼眸悲戚地期待着一个家的温暖。

落笔的时候,霓灿正在身畔啃咬着狗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同样的“嘎吱”声响,我不觉勾唇笑了,明白那是小碗也跟着霓灿吃起了我给它端出去的狗粮。

小碗嘛,名字不好听,但是中用。

都说贱名好命,我不清楚这小家伙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流浪狗”,只真心期许着这只在爱里迷了路的小东西历经一生颠沛流离,终能为一个爱它的人驻马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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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只犬叫浅浅。

同样是我赐予的名字,秉承着同样那个“贱名好命”的思想,“浅浅”两个诗意而清新的字眼,其实只得缘于这只犬的毛发闪着浅浅的金黄。

其实说来,我认识这只犬,远比认识小碗要早。只因这小家伙天生胆小,一见到体型庞大的霓灿便总是那一幅急于奔命的惊慌逃窜样,以至于天生就不屑这些胆小怕死之徒的我,对它向来便没有什么好感。

后来结识小碗,猛然发觉它竟是与小碗同样流浪四方的悲惨难友,不觉对这小东西油然生出几丝同情,不知不觉便与这犬儿熟悉起来,随着逐渐与它解除了警戒,如今它倒也不再那般惧怕霓灿,与我更是每每见面必要亲昵一番,才会恋恋不舍地送我离去。

浅浅与小碗不同,也许正是拜那生来的胆小所赐吧,它从不敢像小碗那样跟着哪怕是最熟悉的我们上楼,只敢蜷缩在地下车库阴冷潮湿的角落里静默着,时而碰见善良的人分得几块骨头填补一下辘辘的饥肠,饱餐一顿后便是上窜下跳表示感激,而跟随着人家的步伐离去,它自是绝对不敢。

不知是不是曾经凄苦命运使然,这犬竟没来由地喜欢听雨。

我常常在阴雨连绵的午后看见,浅浅倚靠在地下车库尽头的墙壁畔,抬眸凝望着花针般翩飞坠落的雨珠,喉咙里轻轻爆发出悲怆的哭泣……

看着看着,心总会一阵刺痛,眼泪紧随其后地坠落下来。

浅浅也和小碗一样,是被爱抛弃了的,丢了心的可怜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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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这几只犬熟悉后,我竟又有了不少使人心痛的发现。

不知是因为相处时间过多,亦是同样是被抛弃的缘故,这两只狗的身上,都总是残留着对方的影子。

它们给人的感觉都是那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总是刚走几步便惊惶地俯下身来,那微微抬着眸子惶恐地四处张望的模样,像极了做了错事怕被主人谴责的奴隶。

它们的动作亦是相像,总是爬着,跪着,伏着身子,好像总是在畏惧着什么,倘若看见来人有任何凶狠的样子,它们总会在第一时刻跑得远远的,或是直接翻过身来,露出犬科动物最柔软的肚皮,以表示自己的绝对臣服与忠心。

一开始我总以为那是因为它们彼此待久了,互相影响而已,后来我才痛心地发觉,每一只流浪的孤犬,抑或是已经结束颠沛流离,曾经也曾流浪的犬都是这副模样,一样的畏惧,一样的惶恐,一样的怀着憧憬却又害怕被破碎最后的希望。

它们都是聪明的。

流浪的犬好像没有不聪明的,为了生存,为更好的活下去。

流浪的狗好像也难逃可怜悲惨的命运,因为它们都是被亲人抛却的毛孩子,都是坠落的天使。

晚上与父带着霓灿在月下漫步。

月光如水微凉,洒满一地银霜,我看着不远处小碗与浅浅的温馨嬉戏,听父亲说早间才看见了一只被毒死在小区角落的流浪猫,又听父亲慨叹不知这两只小东西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活过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心微微一寒,有些痛,更有些悲伤。

所以我把这段趣事写下来了,不求观众的感动和泪水吧,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去关心那些流落在街头古巷的孤犬,给它们一个温暖的家。

它们不是恶犬,它们是迷了路的孩子,是在冰凉黑夜里寻觅不到爱的微光的,天涯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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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在黑夜里的旅人啊

寻觅不到爱的灯塔

孤犬奔跑过的地方悲伤落下

家在哪里呀

别伤害我们好吗

求你给我一个家

我们是在爱里迷了路的孩子

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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