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慢慢等待,每周的几次电话,兰新海得到的,都是拒绝,没有一丁点回环余地。随着年关将近,兰新海更是内心惶惶,面对八十多岁的老母,那热切的期盼,反复的叮咛,他真不知道怎么回家过年。
公司的元旦晚会,领导交给了兰新海,让他全权负责。为了活跃气氛,办成功一个新年联欢;兰新海请了一个名气不错的歌舞团,歌舞团全体成员都十分尽力,把公司的晚会搞的热火朝天;其中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唱起林忆莲的《伤痕》;仿佛是另一个郝玉宁再现。这使得兰新海浮想联翩,不时走神。
记得在他们热恋期,郝玉宁常唱这首歌,他还不喜欢,说你这么一个小丫头,那来这么复杂的心事;郝玉宁说,人的一生,谁都不能保证是一帆风顺的,我就是喜欢有故事的人。谁也没想到,现在的郝玉宁,不但是有故事的人,而是有了非常多的,伤痕累累的故事。兰新海听着,听着,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唱起来:
夜已深
还有什麽人
让你这样醒着数伤痕
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
你若不肯说
我就不问
只是你现在不得不承认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沉沦
让人失望的虽然是恋情本身
但是不要只是因为你是女人
若爱得深
会不能平衡
为情困
折磨了灵魂
该爱就爱
该恨的就恨
要为自己保留几分
女人独有的天真
和温柔的天分
要留给真爱你的人
不管未来多苦多难
有他陪你完成
虽然爱是种责任
给要给得完整
有时爱美在无法永恒
爱有多销魂
就有多伤人
你若勇敢爱了就要勇敢分
……
坐在兰新海身旁坐的同事,听到兰新海情深跟唱,马上拿来了话筒,对准了兰新海的嘴;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兰新海没有推辞,半清醒半入迷的,唱完了整首歌;台上唱这歌个的少女,一直处于低音伴唱,一男一女,一高一低,把晚会推向了高潮。晚会后,唱歌少女邀请兰新海去喝一杯;兰新海没有拒绝,跟着唱歌女子进入了一个高级酒吧,推杯换盏之间,兰新海诉说了一腔心事。于是一月之后,身怀有孕的唱歌女,蔡畹璇,就被兰新海带回了老家,匆忙的举办了婚礼。蔡畹璇,约生于八十年代末,长相清秀、身材苗条、明眉大眼,说话嗲声嗲气,几句话就能暴露出小虚荣的那种,有明显的傲气和轻浮。
2010年下半年,因为公司派遣,兰新海又一次出国了,为期一年;对于老母的赡养,从2003年兰新海第一次出国,都是遵循兰新海出钱,兰新丽出力的方式;他们家大哥,二哥,三哥已经多年,不管不顾他们从五十一岁就守寡的母亲了。兰新海为了感谢姐姐对母亲的照顾,给姐姐在M县买了房子,门面;然而,兰新丽家的生活并没有变好;兰新丽婚后生了三个儿子,儿子们在最近几年,都相续成家;一对靠双手劳动的夫妻,在农村要给三个儿子娶媳妇,一个儿子从订婚、送好、登记、结婚、生孩子;每个儿子,没有三十几万是下不来的;兰新海给姐姐买的房子,姐姐根本没机会住一天,就被儿子们娶媳妇给用了;而且因为分配不公,兄弟成仇,对兰新丽夫妻也视如陌路;在最小的儿子结婚后,直接把兰新丽夫妻赶出了家门;就这样还天天愤愤不平,说父母偏心,大哥二哥都弄到了舅舅买的好房子,自己就只能住在农村老窝。兰新丽夫妻被赶出来之后,搭了一个窝棚;夫妻两个本来想好好打工,挣几年钱,自己盖一两间房子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兰新丽老公在工地打工,从楼上摔了下来;弄了个残废,连自食其力都成了问题;工地的赔款被小儿子一抢而空,说是跟哥哥们扯平,是自己应该得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对于2010年下半年的兰新丽来说,就是真实的生活写照;一个人周旋在两个需要照顾的人之间,一会照顾妈妈,一会照顾老公,所以对妈妈的事情,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了。
盼望着盼望着,盼望着新年到来,新年到了,兰新海就会打过来母亲一年的赡养费,兰新海给的钱一向富足,母亲用不了,自己也可以贴补点家用。与兰新丽同样期盼新年的,也有新海娘,自从兰新丽丈夫摔残,她哭瞎了眼;加上女儿不能经常来看她,她的吃穿用度,都明显的跟不上躺了;曾经又一次,她没有了柴禾烧火,去大儿子家去拿,被哄了出来;去二儿子家去取,又被骂了几声;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扫树叶,一边扫树叶一边骂“早知道一个个都是狼,都是养不熟的狼,我干嘛年纪轻轻守活寡,找个老汉嫁了,也比养这一帮畜生强”;村里人也都鼓动新海娘给兰新海打电话,新海娘总是摇摇头“就这么一个有孝心有能力的孩子,好不容成了家,让他安心的过日子吧;况且又不在国内,当娘的,不能帮他什么,就不再时时添乱了。我现在就一个心愿,就等我的五小子回来,回来了,抱来他的孩子,让我看一眼,我就可以心无牵挂的找我老头去了。”;兰新海每周都打越洋电话来,每次电话都是兰新丽接,兰新丽都是按娘的意思,一直说家里都好,娘身体健康,你不用操心等语。有时候兰新海非要娘接,虽然娘已经耳背了,早就不能电话沟通了,兰新海还经常的,固执的要听听娘的声音,每当这时,新海娘对着电话,总是唱她唱了十几年不变的,自己编的顺口溜
“我有一个小儿郎呀,
我的儿郎孝顺娘呀,
不论儿飞千万里,
到那都挂亲生娘呀;
娘有小儿多幸福,
娘有小儿得安康,
小儿你向高远去,
娘在佛前祝福你;
万里鹏程展宏志,
不要把娘挂心上
……”
每次,电话那头,兰新海都是耐心的等娘唱完,唱够;不论娘反复唱多少遍,兰新海都会静静的,默默的听。这个曲子,他已经听了十几年;早已经烂熟于胸,渗透肺腑了。
2011年春节前,蔡畹璇撒娇着跟兰新海在电话中说:“老公呀,马上要过春节了,给娘赡养费的日子也马上到了;你看,咱们结婚晚,我都没有给咱娘做过什么事情;亲爱的老公,今年你不在家,孝顺咱娘的事情,能不能让我办呢?反正咱闺女,我爸妈在照看,我在家也是无聊;还不如回老家走走呢。一方面,小儿媳妇,把钱亲自送到娘的手里,娘会多高兴呀;另一方面,我顺便帮咱娘洗洗涮涮,治办点年货什么的;你说,咱娘高兴不高兴?咱娘毕竟八十多的人了,很多事情,不能全靠咱姐,对吧?我这做媳妇的,也应该表现一二,是不是,我亲爱的老公?”
听了蔡畹璇一席话,好像句句在理,不管咋的,蔡畹璇也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婚后了解了她的秉性,自己已经做的很过分啦;逼过她流产,断过她的生活费;就连她生孩子,都是一个人去生的,自己未曾回去;现在蔡畹璇主动示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自己也应该给她一个机会;而且兰新海认为,娘也一定会喜欢蔡畹璇回家的,如果蔡畹璇像电话中说的,那么主动帮忙,那么尽心尽力;那么,自己不是求之不得的吗。于是,兰新海爽快的答应了蔡畹璇的要求,把钱全部打到了蔡畹璇的卡上,一共30万,要她送给娘10万;蔡畹璇跟孩子20万。
蔡畹璇接到钱后,准备了一下,带了5万,来到了M县;她认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婆子,在这么贫困的农村,一年5万也是绰绰有余的。她首先去了M县的兰新江家里,兰新江没在家;兰新江老婆,尤云美见到蔡畹璇到来,简直想见到了财神爷驾到,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进屋坐了一会,尤云美就主动说起婆婆的养老钱的事。
“我说弟妹呀,小五子傻,你可不要一样跟着傻;你家小五子是能挣钱;但是,再多的钱也不能打水漂呀;就算是打水漂也听一声响呢,你们家的钱,婆婆能花多少,还不都填了姐姐家的穷坑。”
“那不是姐姐伺候婆婆吗?就算付她的工资了”
“你看,你看你这就不明白了吧;你到这里边大街小巷,乡里乡村,那家不是靠闺女,闺女养父母,伺候父母,那都是天经地义的;她伺候一下自己的亲娘,还给她开工资,你去打听打听,到处问问,有没有你们夫妻这么傻的?”
“那,就少给点,一年两万吧。”
“两万,你家的钱是天上掉的,不费力捡起来的?一个老太婆,一年那花的了两万,一万,五千都花不了。”
“那我听嫂子的,你说给多少?”
“听我的?让我说,一分都不用给;我听你三哥说,小五子出国前,给婆婆好几万呢,加上过年给的;总归有十几万吧;老太婆能花的完?别说今年,就是再过三五年不给,老太婆手里的钱,也是花不完的。”
“那,我既然来了,总归要给点的”
“不用,真的不用;听嫂子的,你去买点点心,衣服什么的,她吃了,穿了,还给你传名呢。”
蔡畹璇与尤云美一起上街了,尤云美一会说家里缺这个,一会说自己少那个;蔡畹璇明白,这是尤云美觉得给自己出了主意,要报酬的一种方式;于是东买西拿,给尤云美倒是花了两三千块;然后给婆婆几十块钱买了一件衣服,拎了一提水果,就到XX村来了。
蔡畹璇的到来,让新海娘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意外的幸福让老太婆有些眩晕;忙忙的给媳妇烧水,因为家里柴禾少,新海娘已经很少烧开水喝了;如今贵客临门,首先想到的,就是给远路而来的;长得漂亮,穿着光鲜的儿媳妇烧壶开水;跑了这么远的路,她一定口干舌燥了。新海娘永远记得,兰新海上高中的时候,每次返里,回到家就是一顿猛灌。那时候新海娘还身强力壮,每次都是准备好一大盆凉开水,等着小儿子回来慢慢喝。
谁知道颤颤巍巍的新海娘,还没有点着火,蔡畹璇说,她要走了。新海娘还没有回过神,蔡畹璇已经走了好远;新海娘起身要追,一阵眩晕,新海娘栽倒在地。新海娘连声呼喊,蔡畹璇头也不回的走了;兰新井、兰新河听到娘的喊叫声,出来一看,原来是娘在喊小五媳妇,也就回家去了。然而,没过多久,娘的声音声变了,连喊的内容也从“畹璇回来,你给我回来”;变成了“新井,新河,我的儿呀,娘不行了,快来救救娘。”
兰新井要去看娘,被赵凤娥一把拉住,说“你慌什么,她又不是只叫了你,听听动静再说”。兰新河那里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王艳美说“慌什么,还不吸取教训呀,谁先出头谁担当,上次咱吃的亏还少吗,不能去。”
新海娘呼叫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含糊不清,还是邻居看不上了,出来一看,新海娘已经鼻歪眼斜,言语不清了。于是忙叫了兰新井,兰新河,一同把新海娘送进了医院。在交住院费的时候,兰新井,兰新河都说没有带钱,娘的钱都是兰新丽掌管的,应该叫兰新丽来。于是邻居打电话给兰新丽,兰新丽一听娘得半身不遂住院了,要她来付住院费,立马像天塌了一样。小五子给的钱都是自己掌管的,可是一年来自己家的事情接二连三,到处借钱还不够用,娘的钱早被花光了,一时间她那里去弄钱去。兰新丽哭了,她知道这些年因为跟郝家打架打官司牵涉的花费问题,兄弟哥们之间,早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这件事给兄弟哥们带来的伤痕,至今都没有愈合。加上小五子毕业后,恨哥哥们在自己复读和上大学的几年间,对自己不管不问,毕业后对哥嫂们也相当冷淡,多年来都是只和自己单线联系。小五子把给娘的花费,每一次都是一把手交给自己;也因为这个钱放在自己这里,嫂子们都有意见,对娘的一切更是不管不问。过去,夫妻两个身体都好的时候,一切好说,有他们在,加上小五子的钱,娘的生活是很不错的。可是,老天不长眼,自己家几年来事情不断,特别是今年,老公摔坏了之后,自己一把手管两个家,还要时不时的给儿子们看孩子,兰新丽就算有三头六臂都不够使,对娘的照顾也是顾了这头少了那头。这又好几天没去看娘了,我的娘呀,怎么就得了这么一个病!
兰新丽实在是无法可想,就给兰新海打了电话,兰新海接到电话后,先安慰了姐姐,然后冷静思考了一下,拨通了马明启的电话。马明启赶到XX镇医院,把新海娘的住院钱交好;然后给兰新海汇报新海娘的情况。兰新海听了,连忙办理回国手续,马不停蹄的往国内赶。一周后,兰新海出现在M县第一人民医院。此时的新海娘已经脱离了危险,两个人搀扶着已经可以慢慢走路了。兰新海来到的时候,新海娘正在兰新井和赵凤娥的搀扶下在走廊里练习走路。看到兰新海,新海娘放声大哭:
“我…儿…呀”
“娘,不要哭,小五子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兰新海换过赵凤娥,和大哥一起搀扶着娘回到了病房内。娘哭了很久,断断续续的给兰新海说了事情的经过。兰新海听到蔡畹璇来了,连一碗水都没喝,不管不顾倒在地上的娘,扬长离去的时候,气的青筋暴跳;再得知蔡畹璇来一分钱也没给娘的时候,更是火上添油;他强压着怒气,安慰娘,让娘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都交个他了。夜深了,娘睡了,兰新海走出病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如果说过去的日子,自己和蔡畹璇还能凑合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连凑合也难做到了;一个自己枕边的人,在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之后,竟然这样对待自己亲娘!这是兰新海无论如何也凑合不了的。况且自己一心只系郝玉宁,对她蔡畹璇也存在不公平。既然大家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那么就好说好散,好在孩子还小,跟谁都是可以的。主意既定,兰新海回到娘的病床前,爬在床沿上沉沉睡去。要知兰新海做了什么决定,他和蔡畹璇的婚姻还能持续多久,请看下回:中华魂知重任伺候终老,丧天德无廉耻打骂亲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