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苏安安
图丨侵权删
她又一次执拗地追问他的过去,他不说。她在醉酒后歇斯底里地哭泣,他流露出诧异和失望,清晰看到她身上的那股戾气和倔强。她是有童年阴影的人,他试着拥抱她,她的肩膀十分僵硬。他说,苏,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
她清醒的时候会向他解释,因为长期的睡眠障碍才会依赖酒精。很多时候只有醉酒之后才得以让思维停顿,痛的感觉会减弱,觉得自己强大到无所不能,没有什么是不能离断的,所以才明知他可能受伤却依然不肯收手。
她始终克服不了自己的内心。他热切待她,她想到终有一天仍会离散,他寡淡对她,她懊恼放任这段感情开始。她是矛盾的集结体,内心深处的感情始终莫名具有悲情主义色彩。惧怕离别,却一次又一次制造离别。
她有时候会发信息说,我爱你。直白突兀,并不做任何铺垫。之后等待他的回应,又并不急切,知道他终究会说,苏,我也爱你。
有认识十年的文友要来看她。从北京到无锡,清明假期一票难求,她执意先飞到上海再转乘高铁。清晨她去接站,看她拖着拉杆箱自出站口走出来,穿着过膝的格子大衣,身形高挑,不再是追读她文章时略微婴儿肥的14岁女孩。她下车帮她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她坐在她旁边,像见过很多次面的老友一样聊天,车子驶上高架桥,她掏出香烟递给她并帮她点燃,是她从前喜爱的万宝路。她介绍说是薄荷味有爆珠的,白色过滤嘴上染上口红的颜色会很好看。她不擅长驾驶的时候抽烟,事实上已戒烟很多年。
有时会突然间想见到他。有一次她骑单车往返二十公里去看他,在夜晚空旷的停车场等他下班,爬上一辆停在高大乔木下的红色大卡车,坐在车厢边上看月亮,月光皎洁。她看到他远远走过来,仰着头对她笑并伸出双臂抱她下来,他的脸在白色月光下格外好看温暖。
她表现出对离别的恐慌,偶尔会莫名流下眼泪来。
他偶尔会说,苏,想到你即将要吃的苦便会内心钝痛。其实我并不情愿你去,但又知道这是你的理想,你追寻的我都会支持。他俯下身来亲吻她,她的泪就又大滴掉落下来。
她有时觉得自己是不该拥有感情的人,抑或不该动情,她是这样尖锐敏感,安全感缺失的人,难免伤人及自伤。少年时期人为地在身体上制造伤痕,用残缺的玻璃,生锈的刀片或者是数学课上用的圆规,她的身体上终日有血迹。二十几岁时她与一个年长她许多的男人相爱,在他身上不断求证,推翻,再求证。有时她哭闹,男人会抱住她的头,腾出一只手自上而下,自下而上不断抚摸她的脊背,使她平复,她有严重的皮肤饥渴症。
后来,有很多年她漂泊迁徙,行走在或北或南的城市中,不喜不悲。
他有时会说,假如有一天你不见了,我会天涯海角的去找你。她的心在那一刻会涌出一股暖流。
她在第二天送她离开,无锡刮着很大的风,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街道两边被风吹的四散的落叶,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她要她停车,然后走进去给自己买一盒烟。
要告别的时候,她突然问她,苏,你爱这个城市么?她帮她拿出后备箱里的拉杆箱递给她,看着她说,从前是不爱的,如今爱了。她目送她转身离开,明晃晃的阳光铺洒在她过膝的格子大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