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自我介绍
天还没有完全亮,十月的淋淋细雨在这个早晨下得异常温柔,还略带一些凄凉,华西电子信息学院机械设计制造专业213班部分同学即将离开学校奔赴东海省一家机械厂参加工作实习了。
难以掩盖的激动和兴奋铺满了所有人的脸,唯独有一个人,除了激动和兴奋,内心还有一些困惑,困惑的源头要从一个星期前的校园招聘会说起。
那天,东海光明机械厂在学校大礼堂里面举行招聘会,主要是招聘一些廉价的实习生。校园招聘跟社会招聘不太一样,大概流程就是企业招聘负责人把他们企业美化般地宣讲了一番后,开始接收同学们的简历,因为投递简历的学生众多,为了提高效率,每次两个人一起面试。不一会,负责人那里就堆满了厚厚的一摞,然后通知所有投递简历的同学,等候筛选完简历,就开始面试。
毕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面试,而且早在几个月前就听辅导员说过,现在就业形式严峻,工作比较难找,所以在等待筛选简历的过程中,同学们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不亚于期末考试前那种担心挂科的紧张程度。
在一片嘈杂声中,负责人吞了几下口水,扯了扯嗓子,大声宣布道:“请同学们安静,安静!下面念到名字的请做好准备参加面试……”话音刚落,沸腾的人群这才逐渐冷却下来。
“蓝山,夏秋,听到请进来面试。”在一阵焦急等待中,终于听到负责人念到自己的名字。人群中一前一后分别走出一位女生和一位男生,那便是夏秋和蓝山。他们两人此刻的内心是忐忑的,但是忐忑的原因不一样,夏秋忐忑的是接下来的面试能否过关,而蓝山忐忑的是如果夏秋过关了,自己却没过关。
夏秋是机械设计制造专业213班的,而蓝山也这个专业的,只不过是214班的。为了充分利用教学资源,学校平常都是大班教学,所以213和214两个班都是在一起上课,除了各自班级内部会议以外,这种同在一个大班上课的两个小班,就互称为友班。其实在大学里面最小的集体单位早已不再是班级了,而是寝室。别说是大班了,就算是小班里面的同学之间也不一定都互相了解,大家互相了解的也都仅限于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袍之人,也就是同一个宿舍的室友。所以两个小班虽然都在同一个大班上课,彼此之间也不一定都互相认识,可能只知其人不知其名,蓝山对于夏秋来说,关系仅限于此,而夏秋对于蓝山呢,可能稍稍有些复杂。
其实很早之前,蓝山就开始偷偷关注着夏秋了,毕竟报这种理科专业的女生是少之又少,一个大班九十多人里女生也就七八个,女生可以算得上是稀缺资源了。男生们平常讨论的除了游戏,也就只有班里那几个女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上课前蓝山都要用双眼余光锁定夏秋的位置,然后才能安心上课,这样的习惯已经保持了一年多。也许是太过于羞涩,蓝山从来没有勇气主动跟夏秋说上一句话,永远只是这样默默关注着她,仿佛形成了一种依赖,而这种依赖是夏秋所无法察觉的。
蓝山从夏秋班同学那里打听到,夏秋一直都没有男朋友,至于说有没有男生追她,就无法得知了。照说夏秋在这个大班里面所有女生当中长相也不算差,没道理没人追啊,况且还是在这个女生资源匮乏的理工科学校里,蓝山心里这样推测着。
所以在大礼堂的企业宣讲会开始前,待所有三系一专业(机械系机械设计制造专业)学生坐好后,蓝山一如既往习惯性地首先锁定夏秋的位置,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当看到夏秋起身抱着简历准备走向宣讲台时,蓝山仿佛害怕已经到手的猎物跑掉一样,立马也跟着起身,混入了准备投递简历的大军中,然后迅速以凌波微步般的步伐与速度来到夏秋附近,紧随身后,但同时又担心被夏秋发现。其实蓝山的担心有些多余,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大班上课,夏秋未必会知道友班有他蓝山这么一号人。
担心归担心,蓝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看到夏秋来到宣讲台前,把怀里的简历小心翼翼地搁放到最上面时,蓝山一个长手跨过夏秋的右肩把自己的简历狠狠地按在夏秋的简历上面。这时夏秋下意识地往左侧躲闪了一下,然后扭过头朝右边瞟了一眼,看到这个有些冒失的同学,心里不免有些诧异,而蓝山恰好就在那一刻也瞅了夏秋一眼,这应该算是他们之间眼神的第一次碰撞吧。一年多来不间断锁定位置的人,害羞不敢跟她说话的人,此刻离自己这么近,彼此眼神还稍稍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交流,蓝山的心里既惊又喜,只是咧着嘴望着她傻笑了一下。
当知道要两个人一组一起面试这条规则时,蓝山灵机一动,把自己和夏秋的简历放到一起,也许可以增加他们两个同时参加面试的几率。而且他们说不定还可以同时被录用,当然也可以都不被录用,也可以自己被录用而夏秋落选,蓝山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夏秋被录用,而自己却落选了。不管怎样,他都忍不住内心的这份冲动,势必要争取这样的机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
所以当听到企业负责人念到自己和夏秋的名字时,蓝山心里自然惊喜万分,毕竟自己的计划已成功完成了一半。蓝山紧跟着夏秋,向着应聘室那里走过去,夏秋也并没有回头看看这个跟自己一同参加面试的同学,只是待进入应聘室里面坐下时,夏秋这才朝身旁的蓝山看了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这种意识又很模糊,只是眼神中略带一丝惊讶。
“你们两位先介绍一下自己吧,看看谁先来?”面试官问到。
“您好,我是机械设计制造专业214班学生,我叫蓝山,与旁边这位女生都在同一个大班上课,她是213班的,叫夏秋!”蓝山抢答般地粗略介绍了一下自己,顺便把夏秋也介绍了。只见那面试官微微笑了一下,“你介绍自己怎么把别人也介绍了!”面试官打趣道。蓝山只是标志性地咧着嘴笑了笑,一旁的夏秋却感觉莫名其妙,倒没觉得旁边这个男生多么有趣,只不过听到蓝山说他们俩是在同一个大班上课时,才引起了她的一点好奇心,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夏秋心里嘀咕着。其实这也不足为奇,夏秋就连自己班里的男生都没有混个脸熟,更别提友班的这个叫蓝山的男生了。
面试完毕,两人一同走出应聘室,刚到门外,蓝山看了看夏秋。
“刚才不好意思啊,有点紧张,抢了你的介绍词。我想你可能还不认识我吧,不过我跟你确实是在一个大班上课,我叫蓝山,214班的,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蓝山义正言辞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对你也没什么印象。”夏秋冷静的回复让蓝山有些不知所措,也感觉有些不堪。
“从……从……从你们班男生那里打听到的。”蓝山有些结巴地说到。
夏秋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朝前走。
“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蓝山脱口而出,似乎未加任何思索。
夏秋这才停住了脚步,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蓝山,仍旧没有失去那固有的冷静,而蓝山只是木讷地杵在哪里,大约相视几秒钟后,夏秋什么也没说,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回到自己座位上。蓝山也如释重负一般,轻快地走回到自己座位上,一边坐下一边朝着夏秋的方向看了看,渴望能从夏秋脸上看到一些他认为应该有的表情,然而他失望了,他看到的依然是那张平静的脸。
上午的招聘会结束了,下午东海光明机械厂就公布了他们的录取名单,蓝山夏秋果然同时被录用了,这对于蓝山来说,无疑是一份天大的惊喜。当从学校官网就业栏目发布的录用名单里看到夏秋的名字时,蓝山慌忙地赶紧在名单中搜索着自己的名字,“蓝......蓝......蓝......yeah”,蓝山心里默念着几次自己的姓氏后,突然像个小孩子一般欢快地拍着手叫了起来,转而对他身边的同学秦洋说:“太好了!太好了!”“又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企业,至于吗?”秦洋疑惑道。“至于,至于,太至于了,因为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上班啊,我们的革命友谊还将继续啊!”蓝山风趣地说到。秦洋也被录用了,他是蓝山在学校为数不多的同学兼好友,而且还住在同一间宿舍。蓝山口中的“我们”在秦洋看来是他和蓝山,在蓝山看来,既是他和秦洋,更重要的是他和夏秋。
东海光明机械厂要求公布录取名单一周后,所有录用人员必须按时到公司报道并办理入职手续。其实蓝山心里预期是没有这么快去工作的,因为之前听到辅导员说现在就业形式严峻,工作并不好找,所以希望大家在找工作这件事上不要挑三拣四。现在来看,辅导员的那番话完全是为了提高学校的就业率,好把学生尽快送出学校,送到工作岗位上,这分明个大大的“阴谋”啊,蓝山心里恍然大悟起来。
就在一周后的这个下雨天,213班的和214班两个班被录用的同学相约租下几辆面包车,一起坐车去往火车站。雨滴流过产生痕迹让车窗上的玻璃变得有些模糊,夏秋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透过玻璃看着窗外有些朦胧的灯光,心中竟产生了一丝哀伤,离别的哀伤,倒也让她暂时忘却了那个让自己困惑的友班男生了。其实她哪里知道,蓝山就在同行的另外一辆车上,而且他的心情是无比的亢奋,全然没有一丁点离别的哀伤。
车上载满了所有人的行李,也载满了所有人对未来无限的期盼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