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欺霜门前庭。众弟子们整齐列队,议论纷纷。沈红英屹然立于堂前阶梯之上。青蟓站在她的左侧,另一则侧站着一名英俊挺拔的男弟子。青蟓猜测那是沈红英的大弟子,或者是昨日那名弟子所说的赵武昀。
沈红英的目光从堂前弟子的脸上一一扫过,顷刻间鸦雀无声。接下来,她喝道:“欺霜门众弟子!”
“在!”底下整齐划一地应答道。
“昨日,沈某接到书信,凌风门遭遇劫难,掌门杜闻涛被害。凌风欺霜同气连枝,凌风凋敝,欺霜门也危在旦夕。沈某不求大家能够以死捍卫门派,但求诸位尽快逃离浩劫,落地生根,以保卫柳两位祖师薪尽火传。今日沈某就此遣散大家,望大家念及曾与沈某师徒一场的份上,务必将欺霜门武学发扬光大。沈某虽死无憾。”
沈红英话落,众弟子寂然无声。青蟓心中暗赞道:“好个沈红英,一番添油加醋把自己夫妻的事撂给了整个门派不说,还动之以情弄得所有人下不了台。这下怕死的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她一起共进退了。”
“弟子别过师父。”突然,一个声音从人丛中发出。众人循声看去。正是日前看守青蟓的那名弟子。他走上前几步,向着沈红英稍一欠身,抱拳道:“请师父保重。”
青蟓没有看他,却把目光投在沈红英的脸上。沈红英面无表情。
“混账!”沈红英右手边那名弟子破口骂道,“张大林,你这怂包是要怎样!”
“师父都发话了,自然是要走咯。”张大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大师兄你不走,还不让别人走啊?”
突然,人丛中一个身影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将张大林打翻在地。待他站稳,青蟓看清了他的脸,此人剑眉星目、眉宇间英气逼人却也略显稚气。
“赵武昀,你找死!”张大林擦掉嘴角的血,从地上撑起,就要与将他打倒的赵武昀缠斗。众弟子却将他们拉开了。
这时,沈红英凄然落泪。
右手的大弟子急忙搀扶她,关心道:“师父!”
沈红英摆了摆手道:“是为师无能,眼看着大厦将倾,无能为力,却还害得你们手足相残。”
沈红英虽已年华不复却是风韵犹存,做出这般可怜楚楚的模样,众弟子俱都于心不忍,纷纷指责张大林忘恩负义。
青蟓却知这眼泪六分是假四分是真,权当是在看一出好戏。
“欺霜门没你这种喂不熟的狼!”赵武昀愤愤骂道。
“怎么?除我之外的你们都是喂熟了的狗吗?”张大林回敬道。此话一出,那些本还有些偏向张大林的弟子们也都不愿理会他了。一时间,对张大林的声讨此起彼伏。
这时,沈红英大弟子突然开口问道:“张大林,你早先因为调戏送菜的丫头被师父责罚,便因此怀恨在心是吗?”
“嘁,是又怎样?”
“你走可以了。”沈红英大弟子的声音盖过众人,铿锵有力,“不过,先把你所学的武功留下了再走。”
此话一出,原本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张大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看了一眼沈红英又瞪着自己的大师兄道:“你算老几,师父都没开口的事,凭什么由你做决定。”
“你为人心术不正,若留你武功,日后必定祸人祸己,败坏欺霜门名誉。倒不如废了得好——赵武昀,动手!”
“好嘞!”赵武昀应声挺身而出,一个箭步逼近猝不及防的张大林,乘势一脚直取张大林门面。
张大林慌忙架手抵挡,却被这一脚之力推得向后几步。不容张大林反应,赵武昀又凌空向后一个倒挂金钩,钩开他交差防守的双臂,在空中翻过跟头后又是一脚,结结实实蹬在了他的胸膛上。三脚踢出人方落地,正是欺霜门腿法中的‘风卷寒来’。张大林倒翻在地,众弟子无不拍手叫好。
未等张大林起身,赵武昀纵身一跃,灌注全身力量于双腿,一式严霜天降,直取张大林膝盖。这一式正是要废掉张大林的双腿,岂料张大林凭地撑手,整个人倒立起来。赵武昀落地,竟踢了个空。赵武昀对这一击本是十拿九稳,便未曾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因而一击落空,没有站稳,向后踉跄了几步。就在他倒退的时候,张大林以倒立之势,猛然下劈,双脚如利斧般斫向赵武昀的双腿。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个人影突然略过。于是,就见得赵武昀躺在地上忍痛捂着变形的右腿;张大林口鼻冒血趴在墙下。
青蟓一愣,疾看向沈红英,沈红英不在他身旁,正铁青着脸站在张大林跟前。青蟓才明白那略过的人影正是沈红英。他目光从近处移向那边,见张大林靠着的那面墙上有撞击造成的裂痕,正窣窣地掉落着碎渣,不由得赞叹道:“好快的身法,好猛的攻势。”
沈红英浑身颤抖着,厉声问张大林道:“凌风门的‘平地起风’,谁教你的?”
张大林忍着肋骨断裂的疼痛,愤然道:“我会不会凌风门的武功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愿倾囊相授,还不许别人教我武功了吗?”
“凌风门谁教你武功的?”沈红英一字一顿地问道。
“哼哼,哼哼。”张大林不愿回答,他凄惨地冷笑着,向着门口,一步一步龟速爬行。不一会儿就把欺霜门和面面相觑的众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师父——”沈红英的大弟子凑到近前,欲言又止。
“就让他去吧。反正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沈红英声音转柔道,“——去看看你赵师弟的伤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