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是2016年豆瓣评分最高的新播美剧,慕名而追,总体感觉小虐怡情,温馨治愈。读到一段对编剧的采访,讲得也很到位:
I was in my late 30s and thinking about how many friends I had, all roughly the same age, and how wildly different our lives were. Some were married with kids, other single. Others were satisfied with career paths, some making big changes. Some had lost parents, some had lost friends, some were even sick themselves- and some hadn’t been touched by any of that. So I wrote about people I knew, or better-looking versions of them. The “twist” came as I started writing, honestly. It wasn’t part of the conception.
读罢发觉,这种对“30+”生活状态的精准表述让准中年危机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2016年冬至的后面几天,一个久不见面的朋友回上海,请我在安福路看戏,哈罗德·品特的《无人之境》,来自英国皇家剧院的Live show。见面的时候,我问她回来忙些什么,她说,我妈妈上个月过世了,我是回来办落葬的。
她母亲罹患脑癌一年,尝试了无数折磨人的手段,事后被证明安慰剂的成分大于疗效。我至今记得一年前去探望她时,她拉下头上的绒线帽,让我看她的手术伤口,向我诉说着病情,脸上带着的不是对于死亡和病痛的恐惧,而是对家人的不舍和无奈神情。我也还记得两年前拜访她家,这位母亲正在无比幸福骄傲地向我介绍她刚出生的外孙女。
在看戏的时候,我坐在朋友的左边,舞台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我有点走神。我很想煽情地给她来一个美式拥抱,讲一些世故的、套路的安慰,但是看到她随着剧情该笑时笑,又觉得还好。
一个月后,我带着父母和姑妈一家去泰国度假。这是我第一次带家中长辈一起出游。在一个浮潜项目时,我姑妈发生了溺水。在把她拉上岸后,船上所有人都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无一不在回忆那一星半点平时积累的可怜的急救知识。面对那具面色灰暗、嘴唇青紫、双目无神的人体,我一边在做CPR,一边在问自己,左边在哪里,我按的是左边么?
最后,万幸,她终于脱离了危险。坐在苏梅岛医院的候诊大厅里,等待输液的过程中,我想到了这个群里我们约定的一个题目——我们为什么写作(姑且让我稍微扭曲一下题意)。
我想,人有时候动笔是因为无奈。当我(们)束手无策时,我(们)写作,或者说,我(们)需要写作。30+后,越发觉得生命消弭速度之快,永远大于我们期待灵感迸发的频率。曹禺说,“我浪费了成熟的中年”。可见时光之短暂,某一刻回头,真正能写些什么不在事后被自己一再否定的文字,只有一点点短暂年华,前提还在于青春年少时没有挥霍浪费,稍稍有些体验和积累。
大多数人写尽一生也追不上“真理”的脚步,我们只能企图留下存在的痕迹,或是做一些自我诘问。不过,仅仅通过记录这种仪式,有时候也能让我们通过传承人类对重大事件心理投射的崇敬感,驱赶一些由于无奈带来的孤独和恐惧。
我愿意相信,当我们竖起笔时,理性开始站立。用一点点“局部的理性”,可以把自己武装地有一些些力量,面对困顿的局面也好,社交的流动也好,亲人的离去也好,自身的无力也好——这些提前到来的准中年危机,可以稍微从容一点。
所以纵然笔重千金,此时不提,再过几年,可能更提不动了。
以上。
2017年1月19日,写在入群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