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莠子

一

很多人从小时候都有一个侠客梦，练成一身武艺，仗剑走江湖，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但是谁都没有想去实现过。慢慢的三四十岁，终于当成了个笑话来自嘲了，也不过是老老实实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有什么法子呢？不上班，连饭都没得吃了，怎么去行走江湖？

武侠小说中，那些大侠小侠们，似乎从来就不考虑经济问题。他们出手豪阔，怀里总有掏不完的银子。到了酒店是二斤牛肉一坛好酒，到了客栈必要一间上房，遇上个把穷苦人间随手就丢下一锭银子。他们一年到头打打杀杀，逛荡来逛荡去，从不见好好工作过，他们的钱都是那来的？

有人看到这儿就笑了，武侠小说，也当得真么？但是我觉得好的小说，在逻辑上都是合理的，至少在金庸有小说中，关于经济来源的事儿，还是有所交待的。

二

先来看看坏人的钱是怎么来的。

《飞孤外传》之中，胡斐一直在追杀一个恶人凤天南，这个人为了贿赂胡斐，出手就是送一套上好的宅院，请人出面说情都有上万两银子的好处，可见凤天南家底甚厚。他的经济来源，小说之中是有交待的，大约是四个方面：一是英雄当铺；二是英雄酒楼；三是英雄会馆（赌场）；四是做为五虎派的掌门，接受下边的抽份儿。交待的清清楚楚，基本上就相当于当地的黑社会头儿，巧取豪夺，开黑店加收保护费，只要地盘够大，收入就够多。

《碧血剑》之中的大恶人是石梁温氏兄弟，温家产业也极大，大宅大院大门楼，十足的富贵人家模样。但是袁承志第一次到温家去，一条街都找不到一个肯指路的人，可谓温家在当地是臭名昭著，天怒人怨。温家的坏名声，主要原因之一，是温家的收入中，地租是一部分，而且收租方式野蛮粗暴，随随便便就殴伤人命，典型的为富不仁。但是地租不是温家主要经济来源，主要是靠温青青这样的大盗四处搜刮来的，劫个镖银盗个珠宝字画什么的，干的都是大买卖，所以收入颇丰，这基本上就是强盗行径了。为了防止丢银子的主儿来寻仇什么的，得把武功练好，所以他们对于武功秘笈特别上心，当然学武的目的还是为了搜刮更多的财富。

再说一个《射雕英雄传》里的欧阳克，要说到他是因为电影《东邪西毒》开头的镜头，欧阳锋做为杀手，一本正经的在做自我推销，招揽生意，游说富户雇他做杀手，看上去非常兢业的样子，可算是盗亦有道。但是实际上，欧阳锋要赚钱需要那么费劲吗？看看他的儿子欧阳克是怎么干的？看上个女子，直接半夜三更就抢来了，更何况说看上点银子呢？那还不是手到钱来？他们爷俩还有一个增加收入的方法，就是投靠权贵，大金的王爷也好，蒙古的王子也好，在他们帐下的话，好吃好喝好招待，收入是妥妥的，该出手的时候，显显手段就行了。

总而言之呢，江湖上坏人的收入来源，大约就是这几个方面：偷、抢、夺、开黑店、当地主、收保护费、投靠权贵等等。偷、抢、夺这些个都是权宜之计，长久来说，还得靠后面的几种方式，而且前三种方式的风险极高，遇到个武功比他高的，就被替天行道了。

三

江湖上坏人的赚钱方式，我们当然是学不来的，但是，说实话，好人的方式，我们也学不来。

好人的赚钱方式，大多交待的比较含糊。比如，黄药师住在桃花岛上，不与外界来往，但是他的珠宝无数，那儿来的？再比如从林朝英起，至小龙女，他们一直住在古墓里，从不与外人联系，他们吃什么？喝什么？难道王重阳存的粮食可以吃上百年还不坏？洪七公在江湖上四处闯荡，老顽童一生就没有过正经事儿，都是孑然一身，他们自然不用乞讨，那么银子怎么来的？这些个大人物说起来，太复杂的，我们说点简单的。

杨过，三分邪七分正，总体算个大侠，我们来看看他的经济来源。在没有遇到郭靖之前，主要靠小偷小摸，饥一顿饱一顿的混饭吃，是个江湖上的小混混。有点三脚毛的功夫，不怕被小乞丐或者恶狗欺负，生活也还勉强过得去。之后，在桃花岛混饭吃，在全真教混饭吃，到古墓中跟着小龙女混饭吃，这一段没有悬念，上的是全日制功夫大学，不收学费，还免费包食宿。离开古墓之后，其实过的和一般坏人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偷人家的衣服和牛，抢新娘新郎的衣服和花轿，跟着蒙古官员耶律楚材，投靠忽必烈，也是偷、抢、投靠权贵的路子，只不过走的比较委婉罢了。而后就是在江湖上和各色人物往来，人际关系打的很好，基本上也就靠劫富济贫来自给自足了。

想起来《神雕侠侣》里的一个小人物，陆乘风的儿子陆冠英。太湖归云庄陆家，那是赫赫有名的大宅大院，大员外陆乘风只负责吟诗做画，看来收入主要靠陆冠英搞定。陆冠英的职位是太湖群盗的头头，带着一帮人，动不动就把路过的大船凿沉了，船上的东西大家二一添做五分了，船上的人或者关起来或者杀了——当然，都是坏人，比如像杨康这样的。归云庄被欧阳锋一把火烧了之后，陆乘风全家搬到了大胜关，自然不再做太湖群盗头儿了，但是陆家依然家大业大，办个英雄大会，招待一二千号人，都是小菜一碟。英雄大会开了二百余席，坐无虚席，请问陆家庄有多大？陆冠英以何种产业来支撑这么大家业？书中就没有交待，只能猜测，与先前的行业，有点瓜葛也未可知。

段誉，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钱，转悠几天就遇到了吃饭问题。段誉这个人倒绝不可能去偷去抢，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书生气和迂腐，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一点武功不会。他找到个好客的大富户，跟着蹭饭。接下来被一连串的事件裹胁着，不得不在江湖上走了下去，这之中就有问题了，我只想知道，他死皮赖脸跟着王语嫣慕容复的时候，一路上住店吃饭，谁买单？总不能是段誉吧？他那时候连衣服破了都没得换。所以，王语嫣对他爱搭不理，也是有原因，换谁喜欢这个身无分文的粘粘虫呢？但是段誉家里是非常有钱的，所以只要能和家人接上头，就能拿到银子，可以接着在江湖上晃荡。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物，只是出来散散心的富贵公子。

说到段誉，随便也说说虚竹和萧峰。虚竹当和尚的时候自然是靠化缘，成为灵鹫宫主人之后，那就衣食不愁了，有下面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孝敬。萧峰小时候靠乔三槐靠种地养大，当上丐帮帮主之后吃帮主的薪俸，辞职之后，过的就跟一般的江湖人士差不有多了，缺钱了，就找个看不顺眼的有钱主儿，“借”一点儿，不然还能怎样呢？谁会送银子给他？之后成为契丹的南院大王，那也就不用说了。

所以说，如果想成为一个好侠客人，必需要有一个正当职业，当和尚也好，帮主也好，或者皇子也好，或者依托某个门派，由后面的这个组织给你提供经济援助；或者自食其力，走个镖当个护卫什么的，凭本事赚口饭吃；总之，不为钱的事情操心，才能肆无忌惮在的江湖上行侠仗义，不然呢，就得干劫富济贫的勾当。

四

劫富这事儿技术含量挺高，要特别把握好分寸，劫谁杀谁，都要细细考察。洪七公说，他一生杀过二百三十一人，个个都是恶徒，因为他提前观察过很长时间，还要丐帮去复验无误，然后才杀。这个程序太复杂，需要的部门配合又多，一般行走江湖的侠客是做不到的，他们都是路见不平，就出手了，杀对杀错，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所以江湖上才有那么多的仇杀，反复报仇，没完没了。

面对一灯法师、黄药师、郭靖、黄蓉等一干正面人物，裘千仞问道“哪一位生平没杀过、没犯过恶行？”竟然无人敢应。江湖是一潭黑水，趟过去，就难保清白。小事上善恶尚且不易区分，拥有一身武艺，可以随意杀人越货，这时善恶真更难分的清楚。何况，还要顺便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呢？

其实说起来，好人和坏的经济来源这事儿，根本上都不过是凭着武功，把有钱人的钱转移到自己兜里，只不过坏人转移的是好人的钱，而好人转移的是坏人的钱罢了；有的人只取一点儿，而有的人贪得无厌，区别实在微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