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但就是不知道说啥,你一定有过这样的经历吧?
我也有过。
2、
悬崖,海边,风轻轻地吹,身边是一个姑娘,长发飘飘,发梢拂在我的脸上,仿佛春雨落下,仿佛小狗轻舔。
我心里噗通乱撞,想拨开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旁若无人地捧起她的脸,仿佛小鹿凑着溪水那样吻她。
但只是想想,我是思想上的流氓,行动上的怂货。
这样就很好了,并肩坐着,夕阳把我们团团围绕,烤得浑身暖和。
黄昏有种神奇的魔力,是个总该发生点什么的奇妙时刻,不然会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就像被遗弃在家里的孩子,我不想被遗弃。我要说话。
我舔舔干燥地嘴唇,嘴巴张开,“嘿”,
“干嘛?”她语气凌厉,
“没干嘛。”
一阵漫长的沉默,一片广袤无垠的尴尬。
3、
缓过来一口气,我咬咬舌头,又张开嘴唇,“嘿”,
“说”,她语气坚决,是发号施令的女王,除了从命,我没别的选择。
“你知道”,我挠挠头发,“太阳为啥叫“日”吗?”
“古时候本来就先叫‘日’的吧”,她回,“太阳是后来的说法,太是两个大,表示很大,阳呢,在繁体字里应该是表示阳光洒满了山坡吧,干嘛问这个?考我吗?”
“噢”,我愣住了,我讨厌聪明的女孩。
“你想说啥?”她盯着我,
“没啥。”
“你个臭流氓,是想说太阳让人热得脱衣服,然后啪啪啪,所以叫‘日’吗?”
“呃,这解释我是第一次听说”,我讨厌女流氓。
“扭扭捏捏的,有话就说啊。”
“其实吧,管他叫‘日’是一点没冤枉他,他就是个大流氓。”
“啥?你接着说。”她总算正常地接次话了,眼里带有疑惑,如同一个大湖,比太阳还大,比海水还深,我有点晕,立即握紧栏杆才免于摔下山崖。
“你看吧,每到黄昏,那大流氓就会猴急地爬到大海姑娘的身上,然后就钻进去。”
“你脑子怎么这么脏,为啥非得是做爱呢?不能是接吻吗?太阳与大海在妩媚的光辉中接吻,多美啊?”她昂起高贵的头颅,对什么都不服气的女孩。
“这样,你先闭上眼睛。”
“干嘛,想亲我吗?”她瞪着我,“不怕我抽你丫的啊。”
“神经病。”我心里有种被看穿的心虚。“先闭上啊。”
“闭上了,然后呢?”眼里的大湖消失了,睫毛却像风刮过的稻田,一阵稻花香。
“你仔细听那海浪声”,我说,“是不是‘啪-啪-啪’的?你说这是在亲吻还是做爱?”
“你个臭流氓。”她笑着推了我一把,这一推,卸下了我的羞涩。
“然后呢”,我接着说,“他们也不会戴套,你想啊,太阳那家伙有六千摄氏度呢,啥东西套上去都得化成蒸气吧?”
“嗯,是还没发现能耐太阳温度的材料”,她点点头,“行,你接着说”,
“于是太阳先生和大海姑娘就这样夜夜缠绵,一天一个娃。”
“再然后呢?”她语气有点不耐烦了。
我硬着头皮说下去。
“生出来的孩子吧,有世上最好看的眸子,它们有着父亲的明亮和妈妈的澄澈”,我指着天空,“对,就像星子一样,眨呀眨的”,
“有点意思,接着说”,
“所以呢,每个孩子的名字都带个“星”字。脾气火爆点的老大叫火星,温柔似水的老二呢,就叫水星,比较“木讷”的老三吧,就叫木星,至于瞧着就像个“球样”的,就是“地球”了。”
“你才是个球样。”姑娘莞尔一笑,天边一片粉红,几颗星星露出脸蛋。
“就这样年复一年地乱搞生娃,就搞得满天都是星星了啊?”
4、
“这故事编得还行,就是恶俗了点。”她眼里霞光万丈。
“怎么恶俗了,还没完呢”,我狡辩,努力开动脑筋。
“还不服气了啊,行,你接着说。”
“你知道星星是怎么看我们的吗?”
“对我应该是爱吧,对你呢肯定是觉得恶心。”
“当然是压根不鸟我们,这些自恋无聊的人类啊。”
“说啥呢?”她鼓起腮包,成了一只可爱的河豚,
“星星吧,寿命很长很长,就像是不会死一样。不过呢,亘古长夜,很容易得抑郁,尤其那些爱瞎想的,眼瞅着众生庸庸碌碌生来死去,春天秋冬又一春,就会觉得永恒是种诅咒,不如去死,唰的一声,天空划过一道轨迹,来过了就够了。”
我喘口气,她没接话。
“地球人吧,管它们叫做流星。其实他们的本名是“智多星”——脑子太灵,硬生生把自己想死了啊。”
“呃,真能掰啊你”,她的“夸奖”搅动了我的脑子,千言万语争着涌出来。
“还有一种原因,是脑子突然进水的。你说吧,天上待着好好的,有空打打飞机,没事走个太空步,太无聊了,还可以偷听年轻的姑娘瞎扯下星座,轻轻松松能教每一日闲过的。
但偏偏有些浪漫多情的家伙,瞥见某个姑娘湖水般的眼睛,就晕菜了,脑袋一沉就掉姑娘眼里了。”
“那人不会被砸死吗?”她问,
“不会啊,你眼里就有很多溺水的星星啊,你不还活得好好的”,她眼里真的有很多星星。
“瞎扯淡,星星不会游泳吗?”她笑,
“你想啊,太空里空气都没有,别说是水了,哪有机会学游泳啊, 结果呢,淹死了呗。”
“但天上不是有银河吗?”
5、
“呃,这个……”我喉咙有根刺,“妈的,听故事能不能别插嘴。”
“好啦,别跟个小孩似的,就算星星不会游泳吧,你接着说。”她又笑,像看着一个三岁的小孩似的。
“那就全都淹死了呗。”我有点不想往下说了。
“不要死,难得有情娃,你换一个结局。”
“他们死不足惜啊,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吗?”
“叫什么?”
“天狼星,天上的色狼。”
“你才是色狼。”姑娘噗嗤一笑,“我不想让有情的星星死去,换一个结局吧?”
“没法换,结局已经写好,命运已经注定。”
“换一个好不好?”她抓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如同探照灯照住一只青蛙,我腿都软了,别说心肠了。
“有一个办法能改写命运的结局,但得经你的同意。”我灵机一动。
“我同意,什么办法?”她抬头看我,眼镜的湖水里有成千上万颗溺水的星星。
“把它们救出来”,我把嘴唇往湖水凑过去,去打捞那些多情的星。
后记:
1、初稿是好几年前写的,偶然翻到,觉得很嫩,但符合那时的心态(年轻嘛),改了一下,还是发出来吧。
2、图文无关。如果有关我就是个神经病,这都还能抽出空来拍照。
准确来说,图片是在加州的卡梅尔拍的,那会我在一号公路搭车,因为得趁着夜色才好偷偷扎野营,所以无论心里想不想都看了很多个日落。这是其中之一。至于那个姑娘,是我拍日落时拍着拍着突然出现在镜头里的。
以我的风格,当然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3、这是篇小说,小说是虚构的艺术,用莫言的话来说,是“日常生活中,我可以是孙子,懦夫,是可怜虫,但在写小说时,我是贼胆包天、色胆包天、狗胆包天。”
但也有现实的成分。我敢保证,至少前十句,全是真实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