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那年我老婆十八岁,那时我们还没有耍朋友,邻居曾大妈在我的面前多次提到汪二妹,反复强调汪二妹的好。汪二妹我当然晓得,她多次到我们红岩村河边来耍过。因为曾大妈以前在渝中区上安乐洞住过,和汪二妹一家是很好的邻居。
汪二妹的个头比我大,将来如果打架,我肯定打不过他,所以多次拒绝了曾大妈的好意。那一天汪二妹一家又来我们这里了,汪二妹和她的弟弟没有来,叫我去请他俩过来吃饭,才六七岁的汪五妹给我带路,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到了汪二妹的家。
汪二妹和她的弟弟正埋着头在理棉纱,我叫他俩去红岩村吃饭,她俩说不去。汪二妹穿一件红黄花格子的衬衫,裹不住她那扎扎实实的身体,我一看喜欢了,回到红岩村对曾大妈说了一句:要得!从此,上安乐洞就是我经常去的地方了。
汪二妹的家居然有三层楼,准确的说像三个立着的重叠的火柴盒!稀牙漏缝的楼板,稀牙漏缝的墙壁,摇摇晃晃的木楼!楼上的人走动灰尘直往下掉,隔壁人坐在尿罐上拉屎巴巴,臭气迅速扑过来!吊脚楼,捆绑房,杂乱无章的堆砌,弯弯拐拐的街巷,湿漉漉的高低不平的路面,家家户户都烧柴或烧煤,狭小的空间还要养鸡养鸭养鹅,有的甚至还要养猪,到处臭气熏天!小崽儿们在藏藏猫(捉迷藏)藏了东家藏西家,大人们在大声垮气的摆龙门阵,过路的人总以为家家户户都在吵架!使我最感到稀奇的是不远处有个钟楼:约瑟堂,每当准点和半点,约瑟堂的钟声就会敲响,声音深沉悠扬,传的很远很远。听着那声音,我莫名其妙的兴奋,那个年代能在闹市里保存这么好一个完整的教堂确实不易!
汪二妹一家很穷,两个大人五个娃儿,因此居委会给他们派了些任务:剝核桃,剥花生,理棉纱,当然这些都在家里加工,核桃仁,花生仁以及理好的棉纱拿去交差,就有了买米买菜的钱。
我的老丈人是个酒神,一天三顿只喝酒,不吃一颗饭。每次进屋,他总要看我的手上有没有拿酒瓶。那个年代我哪里有好多钱买酒,就是有钱也难买到洒。我经常和汪二妹的弟妹们去重庆宾馆附近的馆子买酒,买酒要搭配的,比如两碗豆花搭二两酒,半斤干饭搭二两酒。使我最难堪是我总比不过汪二妹的大姐夫,他送的酒总是比我多,总是比我好,老丈人总是在我的面前提着大姐夫的酒瓶夸耀:“你看,你看,这是我大女婿送的酒”。弄得我的心好受辱,实力不够啊,包包里的钱不多啊,我只能假惺惺地陪笑!
还有那次我更是受辱,老丈人去世了,丧事的酒席上,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来了,都在为汪二妹的弟弟扎起:“三娃子,我们帮你雄起,今后哪个不认账,哪个打横爬,我们会找他说话!”我知道他们全都是冲我来的,好像他们知道在分摊老丈人丧事的费用我会赖帐!
的确,钱少的我心眼小,下贱,吝啬!引起了亲朋好友的同仇敌忾!
几十年过去了,上安乐洞完全变了样,那天我和汪二妹回去完全找不到方向。她的姐姐和弟弟妹妹如今都发了,只有我还是一个穷模样。不存在,老了的我会写书,每天我都编我的故事,每天我好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