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引言
· 1 平行时空 ·
我有时候觉得,昼夜是最常见而魔幻的空间分隔线。深夜的城市,不是同一个世界。每当夜幕降临,我们就切入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电视访谈,明星晚上回到家会赤裸身体在房间里走动,没有人能管她;强势的女孩捂着头在被窝里哭泣,劳累的建筑工人唤起梦想热血澎湃。人换景移,若我是摄影师,我要把寝室的顶重叠上夜店的彩色灯光;我要把床帘蚊帐P成山顶的帐篷;要把窗外染成荒诞的动画片——夜晚,多奇趣。
此刻,人与世界的联系变得微妙。如果有人打电话给我,我大可不接,然后明天说我已经睡着了。没有人能打扰我,无论怎样繁重的工作,至少这几个小时可以先不管它。你还是属于这个世界,又仿佛不在。
你在抽离与回归间摇曳。你既沉浸在难得的极致清净中,强烈的感受着自我,又时而唤起寥寥痕迹欲与人说。脱离"正常"的壳,凡人化身成一只只精灵。他们之间看起来没有什么联系,又好像被一条隐秘的线相连。夜晚拥有另一个人格的人,是幸运的。
城市之下,脆弱和温柔在此处栖息。
· 2 梦 ·
我沉溺夜晚的另一个原因,是梦。迷幻诡谲,我喜欢《穆赫兰道》,喜欢《内陆帝国》,喜欢《妖夜慌踪》——把弗洛伊德拍得最好的,是大卫林奇。就连动漫,也一见今敏不能忘。
太多记忆关于梦。瞥见远处的初中食堂,学生拿着饭票喊"鱼香肉丝快点",人声嘈杂。阳光和方便面气味,校服和口袋里的零钱。
某处座位上有一个我,"来来,我帮你分析昨晚的梦",晃着半吊子的心理学,我四处向人们讨要梦境。
"我梦见一个黑色的毛线球越滚越大,追着我",王小土描述起别的一度重复的梦境。
"嗯,如果追上了没事,应该就是和心里的什么和解了;如果冲突起来应该就是还在纠结。做这个梦前后几天发生过什么?"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又好像能歪打正着。
你敢信吗?我们十几岁有三分之一的交流是关于梦境的,王小土是我相处最长的好朋友。相互起劲着,我们一度用专门的本子记下每个梦境。据说这有利于记忆力。
今年,王小土写了个科幻短篇,大概是说人们失去梦境的世界。小说拿了一等奖。
如今我已不再记下梦境,就算想记,也刷个牙就忘了。不过并不妨我期待"今晚好梦",不同于一句随便类似晚安的口头禅,我会认真地想具体希望梦见什么。"梦是愿望的达成",有时会期待一段时光,有时竟想看一部独一无二的惊悚大片。
前几天,我坐火车去丽江,软卧。每次我都买九点上车,六点下车,刚好睡一觉。那晚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已经忘记了梦见什么,只记得深处的开心,里面一定集合了所有我喜欢的东西。如果想象天堂的样子,也或如此。如果半夜醒来,我会祈祷还早还早,然后再打开手机看时间。希望列车永远不到站。
梦里,你在听见月光的声音吗?
· 3 不晚 ·
每个不舍的入睡,就像假期结束。你可以终于瘫倒放松,毫无防备的跌入睡眠;也可以挑灯夜游,甚至下楼吃个烧烤,可以拿着手机享受一个人的小剧场。
如果睡不着,那就睡不着吧。倾听夜晚,冰箱在默默低语,水管有一滴水掉落,加湿器开始絮絮叨叨。它们或许会解读主人的呼吸声,秘密的陪伴呼应。那些漫长的夜晚,总会留下痕迹。
你可以明天和朋友打个赌,说你今晚还会失眠。一个失眠的人向心理医生诉苦,说自己夜夜失眠。医生佯装不信,病人晚上气急败坏地想一定要证明,千万不能睡。没想到这次居然睡着了。故事最后一句话,"看见,是最温和的干预"。
努力不看手机,关掉灯光,所有注意力向内延伸。或许有一些东西在心中往复,纵使迷离之际也拉不住的出现。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夜晚,愿你的夜晚不担惊受怕,没有过去将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