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板出家了,这是红茶镇的大事。他出家的原因很简单,喜欢的女人玲珑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谁都说顾老板和玲珑是天生的一对,顾老板常常叫玲珑媳妇儿,玲珑对顾老板的称谓也无任何不适的反应,偶尔在公开场合的打情骂俏不知羡煞多少人,镇上的酸秀才陈老二还摇头晃脑为俩有情人赋诗:只羡鸳鸯不羡仙。谁知没过多久,剧情却一百八十度急转直下。当顾老板在喜宴上从玲珑手里接过酒杯时,他的眼睛红红的,哽咽着从嘴里嘣出一句话:“祝你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玲珑听了笑靥如花,新郎乐得能看到后槽牙,一口大黄牙更是令人恶心,顾老板没有瞅新郎一眼,端起手里的酒望着玲珑,仰起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转身就走。
玲珑轻声问:“你,回家?”
顾老板头也不回说:“我,出家!”
顾老板就这样出了家。
出家后的顾老板法号释情,这是负责剃度的释发大师给取的。
释发大师是顾老板的发小,从小一起玩鸡鸡和稀泥长大,释发大师出家前,顾老板千阻万挠,硬是没能改变释发强烈要出家的想法。究竟释发大师为何要出家,这是江湖中的秘密。顾老板因情所困,释发大师略有所闻,但闹到要看破红尘出家,这是释发大师没有想到的。当顾老板喝得醉醺醺来到寺院嚷着要削发为僧时,释发大师长叹了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削发为尼。”顾老板擦了把从嘴角流下的口水不忘纠正:“靠,是僧不是尼。”释发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一入空门,哪还有僧哪还有尼,一副臭皮囊罢了。”顾老板侧头一想,有道理。
次日,释发大师问酒醒后的顾老板:“还出家么?”
顾老板嘴一撇:“出,怎么不出,男子汉就得言出如山,必须出。”
说完还怪释发大师太啰嗦,二十一世纪讲究的是效率,快点动手。
释发大师听罢,凝视了顾老板许久,见他抿着嘴,很坚决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声:“坐好,头摆正,我要开工了。”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可充电的推子,吱吱声中,顾老板的长发不断地从头顶飘落,释发大师看见,两行泪水从顾老板的脸颊滑落,在阳光照射下,晶莹剔透。
变成秃子的顾老板看起来很精神,但脸上的忧愁看起来又很神经。释发大师收拾好剪发工具,对顾老板说:“一入空门,就得放下人世间的牵挂,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有即是无,无即是有,我比你入行早,做你师父绰绰有余,但你我从小玩尿和泥长大,不能让你吃亏,做我师弟吧,赐你个法号,你是因情出家,我看得让佛祖来释稀掉你心中的浓情,嗯,就叫释情怎么样?
寺庙里讲民主的,如果觉得不好可再选。”
顾老板想了想说,只要不叫释屎就行。
“咦?你专门负责剃度,释发就是这么来的吗?”顾老板不耻下问。
释发大师阿弥了一句陀佛:“对。”
释情出家的寺庙叫忘情寺,属于私人赞助修建的寺庙,少林寺是管天下和尚的总机构,但忘情寺的和尚却是独立机构,方丈是最高领导,吃喝拉撒睡,一切他说了算。
哦,忘了介绍,忘情寺的方丈叫释钱,释钱方丈出家前是有钱的生意人,后来走私失败,被警察抓住判了十三年,自打脚踏进监狱的大门,他每天做得最多的是念叨阿弥陀佛四字,也不跟狱友交流,更不跟狱友打架斗殴,属于表现良好的先进分子,监狱为他申请减刑,一年减了五次,最后释钱方丈掐指算了算,其实他才蹲了30天的监。
出来的时候,监狱长握着他的手,动情地说:“欢迎下次再来。”释钱方丈万分惊愕,见站在旁边前来迎接的女秘书不断眨眼,狐疑地告别狱长回家。后来秘书告诉他,为了捞他,秘书做主把公司卖掉了,绝大部分钱花在了狱警身上,刚结婚不久的夫人见钱途无望,把别墅卖了跟人跑了,现在他已经是一贫如洗兼感情失败,秘书是看在以前释钱经常请她吃辣条的份上来接她的。
回家后的释钱昏睡了三天,醒来后大悟大彻,说钱乃王八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下楼吃了笼小笼包和喝了杯豆浆,找到以前的好朋友牛筋,拉了一笔赞助,在天南山创建了忘情寺,自封方丈,法号释钱。受过钱的伤害,取名释钱,真是形象。
释发大师是第二个来忘情寺出家的,他出家前是一发型师,也许是看多了男男女女青丝白发从头顶与肌肤分离,一天神灵大悟,对着镜子把一头潮流的染发给剪得一干二净,背了个挎包来到忘情寺担任寺庙的第二把手。当时整个寺庙就两个人,塞在一个占地三万平方的寺庙来说,实在有点空洞,主要是打扫清洁令人头疼。
寺庙因经费紧张,并无更多娱乐设施,最大的消遣居然是做俯卧撑,剩余的时间基本光棍对光棍,释钱方丈与释发两位大师兼寺庙的奠基人每天在无聊之际,都在开会商量怎么发展出家人数,想到头发都秃了,他俩头上倒真的是寸草不生,省了不少剃头的烦恼。
我是在释情出家三天后出家的,同样是释发大师给我剃的度,原因是释钱不会剪发,而科班出身的释发随时都有发挥自身技能的空间。
削发前释发大师问我:“你出家是为了什么呀。”
我说我出家就图个玩,什么都做过,就是没做过和尚。
释发大师听罢动作神速,按下我的头,咔咔声不绝于耳,当我头顶成了锃亮的瓢子后,释发大师赐我法号---释玩。
到此为止,忘情寺已经有了四个和尚,释钱释发两位大师打扫寺庙的工作量从二分之一变成了四分之一,人多力量大的效果显著,释钱的脸上明显有了些许笑容。按照方丈大人的建寺理念,在以后的日子里,忘情寺各清洁人员负责的区域要达到千分之一。别的正规寺庙不知是怎样来统计规模的,反正忘情寺的统计工作很好做,你随便抓住一个和尚问,你负责多少地方呀,他如果回答说八百分之一,说明寺庙里已经有八百张嘴等着吃饭了。当然这是后话。
在一次日常会议上,我提议把“钱发情玩”四个人统称为寺庙的四大金刚,方丈释钱想了想说:“四大金刚太俗,我们又不是黑社会,就叫四大天才吧。”释发想了想:“我们也没啥才呀。”释钱说:“本方丈视钱财如粪土,释发好好的理发师不当却出家当和尚,释情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要出家,那个谁,那个释玩玩着玩着就玩出家,这还不算是人才么。”释发大师念了声阿弥陀佛问:“要不要民主表决?”释钱方丈说好,我们寺院就要突破传统,让民主首先在忘情寺展开,进而辐射中华大地,我赞成我们是忘情寺的四大才子。
我很快举起手,坚定地认为四大金刚比较霸气。
释发看了眼释钱说:“我看四大天才行。”
释钱脸上顿时是欣慰的笑容。两票对一票,众人的目光停在释情身上。
释情出家后,变得更孤言寡语,见三个人都注视着自己,思索了一会道:“我投四大金刚一票。”
我“噌”的一声从凳子上跳起来,摆起剪刀手,嘴里大吼,耶!
释钱方丈对我的不淡定有点不满:“高兴什么高兴什么瞎高兴什么,这不是打成平手么。”
我的高涨情绪忽然遭遇一瓢冷水泼落,是哦,还没分胜负,高兴早了。本大师只能悻悻地回归座椅。
释钱方丈说:“老衲是方丈,我的一票能顶两票,现在是三对二,四大天才险胜四大金刚。”
我颓坐在椅子上,没想到最后时刻,竟然败在方丈一票否决权的事上。自此,忘情寺的四大和尚,就成了四大天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