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表兄王荩臣的儿子王韫石,想求娶青君。
陈芸说:“听闻王郎懦弱无能,只是守家业的人,但王家又没什么可守的祖业。幸亏王家是诗礼之家,王郎又是独子,可以应下这门亲事。”
沈复告诉王荩臣:“我父亲和你是舅侄,你想让青君做儿媳,想必父亲也会同意。但要等青君长大了再出嫁,恐怕现在的形势不允许。我夫妇前往锡山后,你就禀知我父母,先让青君做童养媳,这样可以吗?”
王荩臣十分高兴:“就按你说的办。”
至于儿子逢森,沈复就拜托友人夏揖山推荐去学贸易。
安顿好子女后,华家的船正好到了,时为庚申(1800年)腊月二十五日。
陈芸说:“我们就这样孤单离家,不只会招来邻里笑话,而且山西人的债务没有着落,他也不会放过我们。一定要在明天五更前悄悄离开才好。”
沈复问:“你还在病中,禁得住晓寒吗?”
“生死有命,无需顾虑太多。”
沈复密禀其父,稼夫公也认为该这样做。
当晚,沈复先将半担行李挑下船,叫逢森先睡觉。青君坐在母亲旁边哭,陈芸嘱咐她说:“你母亲命苦,兼又重情,故受这颠沛流离之苦。幸得你父亲厚待,这一去没有其他的顾虑。两三年之内,我们必会想办法一家团聚。你到了婆家,要守妇道,不要像你母亲这样。你的公婆很庆幸能有你这样的儿媳,肯定会善待于你。我留下的箱笼物什,都是给你带走的。你弟弟还年幼,就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临走时骗他说去看病,过几天就回来。等我们走远了,你把真相告诉他,再通知祖父就行了。”
旁边有位老妇,也就是租房避暑的那位,愿意把沈复夫妇送到乡下,所以陪在一旁,不停拭泪。快到五更时,热了粥一起吃。陈芸强颜欢笑:“曾经以一碗粥相聚,如今以一碗粥分散,假如写本小说,可以取名为《吃粥记》。”
逢森听到声音醒来了,含糊地问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呀?”
陈芸说:“我是要出远门就医。”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路太远了。你和姐姐在家里要听话,别让祖母讨厌。我和你父亲一起去,几天后就会回来。”
鸡叫了三遍,陈芸含泪扶着老妇,打开后门刚要出去,逢森突然大哭:“呜呜呜……我母亲不会回来了!”
青君怕惊醒别人,急忙捂住弟弟的嘴安慰他。陈芸和沈复肝肠寸断,话都说不出来,只用“不哭,不哭”来哄他。
青君闭门之后,陈芸走出巷子十几步,就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沈复叫老妇提灯,自己背着陈芸走。
快到码头的时候,差点被巡逻的人抓住。幸好老妇说陈芸是她生病的女儿,沈复是女婿,而且船夫都是华家的佣人,听到声音前来接应,扶着上了船。
解缆开船后,陈芸才放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