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读高中的时候,我和桐年都喜欢高大的男孩子,有着干净的气质和灿烂的笑容,无论技术好坏都会潇洒地打一场篮球,程谟就是这样的男孩子。
高一那一整个学年的记忆,因为有程谟,一切都显得十分珍贵。
程谟是学校篮球队唯一一个会双手灌篮的队员,他经常奔跑着然后高高跳起,用双手能捏碎篮球的力量把球放进篮框里。
在夏日灼目的阳光下,整个篮板轰轰晃动着跟我的心脏一起共鸣,我大声跟桐年说:“程谟,他就像一轮明晃晃的小太阳!”
程谟跟我和桐年是同班,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最后面,只要有女孩子跟他说话就会立刻露出腼腆的笑容。
程谟长得不是很帅,可是他就是有一种干净又清爽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能融化冰雪。
桐年会偷偷拉着我翻程谟的作业本,写得很认真字也很好看,跟他糟糕的成绩不成正比。
所以说帅的男孩子并不一定会写漂亮的字,可是有气质的男孩子就一定会!
我和桐年每天都定时定点去看程谟灌篮,在欢呼雀跃的女生中间紧紧地拉着对方的手。
我们这样紧紧拉着对方的时候,就感觉程谟是只属于我们的!
每一天只要看见程谟,看见他不惜余力地灌篮,就会充满力量,就好像自己也跟着他一起握着那个篮球放进篮框里。
我和桐年从来没有尝试去跟程谟说话,虽然很想靠近他。
后来,高二的时候开始分班。桐年去了理科班,我留在了文科,程谟也去了别的班级。
每天放学,桐年都会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面等着我一起回家,文科班的课程比较松散,所以我比桐年有了更多时间去看程谟训练。
晚自习第一节课刚开始,我就会用上厕所做借口离开跑去操场上搜寻程谟的身影。因为没有桐年一起,所以我都是远远远远地看着。
那个时候,因为没有桐年的手可以拉,所以会觉得程谟离自己很遥远,比路人还要遥远的遥远。
那个时候的程谟有了女朋友,那个女孩子跟我同班,并不多么漂亮可是笑起来跟程谟一样灿烂。
我甚至只要看见这个女孩子的笑容,就会觉得似乎看见程谟对自己微笑一样。
我经常在她们聊天的时候边补觉边偷听,听到有关程谟的消息就第一时间去告诉桐年。
在高中的三年里,程谟只跟我说过一次话,直到今天我还能清楚记得。
“同学,你的灌篮高手信纸在哪里买的?”
“啊……就在校门口右边拐角的第二家小店。”
“奥,谢谢。”
我到现在还收藏着整套整套的灌篮高手信纸,大学时候开始用这些信纸给桐年写信,在这之前我一直想把这些信纸送给程谟,可是始终没有敢。
上了大学以后,我肥胖的身体慢慢瘦下去,样子也漂亮了很多,有时候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阳台的洗漱镜,都会因为陌生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可能因为这变化来得太迅速,所以即使放假回家在街道上来回走,也不会有人认出自己。
我几乎跟所有高中同学失去了联系,也再没有关于程谟的半点消息。
桐年告诉我她有好几次看见程谟骑着赛车从自己身边嗖得就过去了,骑得如此飞快,她在后面拼命追但是怎么也追不到,她想如果追到了一定要跟他要手机号码,为她们要!
因为牙和桐年已经长大了,脸皮也厚了,不会再自卑地不敢跟他做朋友!
(二)
程谟不知道我和桐年每天守在球场边只为看他灌篮,球场上的人太多了,篮球打得好的男生也很多。
那些一窝蜂一窝蜂来看训练的女生几乎全是来看帅哥的,而他并不是帅哥。
我和桐年混杂在这些女生中,渺如沙尘,毫不起眼。
毫不起眼,我恨死这个词了!
毕业三年以后,我跟桐年和程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火锅的时候还是无法相信:桐年找到了程谟,程谟要请我们吃火锅,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我到了火锅店门口突然想逃跑,赶出来的桐年看见了拼死把我拖进去,在暖暖腾起的水蒸气中,我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笑容丝毫没有改变,触手可及。
整个寒假,我和桐年都想尽理由应付家里成天跟着程谟在外面瞎跑。
我们坐在可以喝东西的小店里说话或者只是在路上闲逛,我和桐年叽叽喳喳给程谟讲以前怎么偷偷去看他打球,怎么骑车跟着他,怎么跟他女朋友打听他消息……
程谟静静听着淡淡笑着,然后说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人。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的!
整整一个冬天,我跟着程谟和他朋友吃吃喝喝足足胖了好几斤,程谟的朋友里有个比他还高的男孩说喜欢我,而我每天在程谟的笑容里晕忽忽飘着,有点得意忘形。
情人节那天,喜欢我的那个男孩硬塞给我一捧红玫瑰,然后那天走路一向不稳的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原因是急着看程谟的信息忘记了脚下的路。
腿青紫了一个星期的我躺在家里有了独处的时间,开始慢慢恢复思考能力。
程谟确实不是我们所想的程谟了,他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他不像我一样随性,想什么都在脸上,做什么都凭感觉;
也不像桐年一样执着,很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暴露全部的感情给他~
这样的程谟,离那个在球场会高高跳起双手灌篮的大男孩太遥远。
时至今日,他已不再常常拿起篮球奔跑跳跃。
冬去春来,程谟回学校走得很急很突然,他给我发信息说我走了不送,我当时正躺在床上准备午睡,接到消息立刻跳起来套上羽绒服往外跑。
程谟回学校的火车要去市区坐,而去市区的汽车站有好几个,我凭感觉选了一个一路狂奔过去,赶到的时候班车刚好徐徐开出站,我跳上车,程谟面无表情得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看见我惊讶到不得了。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车站坐这辆车?”
“我不知道,只是凑巧碰上了,我去市区看我爸。”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挨着程谟坐着,我知道他肯定不相信我的鬼话。
不过我已经什么都不想管,我一定要送他,哪怕他不会高兴!
那天的每个细节我到现在也都记得,前排的小婴儿趴在妈妈肩膀上冲着我笑得没心没肺,突然缺氧又缺觉的我开始眩晕,眼睛几乎没有办法完全睁开。
程谟说你睡吧,到了市区我叫你。
我翻出手机给桐年发了个信息让她赶去火车站送程谟,桐年偷溜出来提着一大包水果。
程谟嫌弃到不行,死活不拿,没办法我们只得捡了两个苹果硬塞进他的背包里。
程谟走进火车站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快哭了!
我拉了拉桐年,桐年说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伤感啥?
可是我就是感觉程谟不回来了,所以我才会去追汽车。
在热烘烘的太阳下面轰轰烈烈灌篮给我们看的程谟再也不回来了!
我这样拼命地跑着,是想跟他说再见,跟我们的小太阳说再见!
如果我和桐年仍是两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也许根本就不会去跟程谟说话更别说做朋友。
程谟的朋友也不会喜欢我,我曾经很详细地跟那个男生描述我以前的样子和站位,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甚至问我是否确定跟他们在同一所学校。
有些人,有些事,只要远远看着就好!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靠近,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