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与江湖——萧摩诃

萧摩诃艺术形象

熟悉历史的玩家应该知道,江湖X的背景是在一个设定中高度类似南北朝的时代。这是一个经历了魏晋风骨、清谈误国、五胡乱华的时代;一个耳熟能详的英雄们凋零殆尽,新一代的英雄们尚未崭露头角的时代。

前有政治、军事、文化集大成的魏武王曹孟德,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季汉丞相诸葛亮;又有冷眼视权贵的嵇康、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还出过一个哪怕赴宴迟到,也有数百宾客“咸越席而迎”的第一名士夏侯玄。

后有杨坚、李世民两代史称开皇之治、贞观之治的贤明君王,有“力士脱靴、贵妃捧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李白、杜甫,甚至还有今日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的二位门神秦叔宝、尉迟敬德。

而南北朝这个时代,则一向笔墨不多,为今日知之甚少。

但是这个时代,却是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个朝代。是经历了大富大贵、大灾大难,一个从追求清谈、风雅的文人风骨,和路见不平拔刀而起的武人莽性,真正糅合在一起,形成今日坚毅不屈的民族魂的转折点。

今天起,将不定期的写一些贴子,来分享一下,江湖X里的一些不太为人所知的人物原型。

首先要写在前头的是,每个人物的最后一段话请代入游戏剧情选择性领悟,盖因娱乐大家故移花接木耳,切勿作为历史依据。

标题里写夜战洛阳,但是我们不从这里开始。

第一个人物,从你走出燕王密陵,遇上那个红云剑主人,就开始在你身边阴魂不散的那个大反派——

在江湖X里,第一次见到萧摩诃是在北朝,洛阳皇宫。周氏三英带着一群南朝侠士刺杀皇帝,被萧摩诃出手剿灭,这是个身着奇怪衣服的北朝丞相实力可一点都不含糊,在耶律红的帮助下,你才成功脱困。

后来,萧摩诃把魔爪伸向了南朝武林,更牵涉到你身边的两个最亲近的姑娘。他的凌空指力和大漠一指是萦绕在你身边的噩梦;无数江湖高手、隐士高人,甚至华山掌门、少林神僧都曾折戟其指尖。今天,在洛阳的客栈,都有说书人讲解着他一人之力大败群侠的传说。

实力这么强劲的人,他的原型却更不止如此。

我们读过三国演义,关羽温酒斩华雄的故事耳熟能详。演义里,关羽、张飞、赵云这些猛将们都有阵前斩将的经历。可在事实上,能够身先士卒,阵前斩将的猛将少之又少;更不提华雄是孙坚的人砍死,被文学家移花接木事实了。偌大的三国历史,真正阵前斩将的有名有姓的大将,可能只有三到四个;其中一个叫徐质的可能还是捡了一个漏子:对方重病未愈。

这里有一段,取自《陈书·列传·萧摩诃传》

萧摩诃,字元胤,兰陵人也。… …稍长,果毅有勇力。侯景之乱,高祖赴援京师,路养起兵拒高祖,摩诃时年十三,单骑出战,军中莫有当者。…时齐遣大将尉破胡等率众十万来援,其前队有'苍头'、'犀角'、'大力'之号,皆身长八尺,膂力绝伦,其锋甚锐。又有西域胡,妙于弓矢,弦无虚发,众军尤惮之。及将战,明彻谓摩诃曰:'若殪此胡,则彼军夺气,君有关、张之名,可斩颜良矣。'摩诃曰:'愿示其形状,当为公取之。'明彻乃召降人有识胡者,云胡著绛衣,桦皮装弓,两端骨弭。明彻遣人觇伺,知胡在阵,乃自酌酒以饮摩诃。摩诃饮讫,驰马冲齐军,胡挺身出阵前十馀步,彀弓未发,摩诃遥掷铣鋧,正中其额,应手而仆。齐军'大力'十馀人出战,摩诃又斩之,于是齐军退走。

史书记载,萧摩诃十三岁的时候就单骑闯阵,无人能挡,被人称作当代的关羽、张飞。攻打北齐大将尉破胡的时候,对方前锋军有“苍头”“犀角”“大力”的称号,各个勇猛绝伦,陈军十分畏惧。主帅吴明彻就给萧摩诃酌了一壶酒,萧摩诃饮后上马飞奔敌阵,尉破胡还没来得及拉开弓弦,就被萧摩诃投掷的投掷的铣鋧砸死。大力军有十几个人出战,都被萧摩诃斩杀,于是齐军大败。

南北朝时期,社会动荡不已。自西汉末年进入中国的佛教,在南北朝时期得到了广泛传播。尤其到了梁朝,梁武帝萧衍在位的五十多年里,大力宣扬佛教。后人有诗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据史料统计,南梁时的佛寺达2846座,僧尼有8.27万人。

那个年代的人,用佛教的字起名是一种潮流,就像五六十年代流行的苏式名字,七八十年代的琼瑶式名字一样。萧摩诃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出生和成长的。他的名字“摩诃”,熟悉佛家典籍的人应该不多,但是游戏玩的多的人大概都知道有个名词叫“摩诃无量”,这个摩诃的意思就是“大”。顺便一提的是,摩诃有别的读法是“马”,今天的“马路”,很有可能源自于这个词,而不是通常所想象的“马走的路”。

萧摩诃家世显赫,父辈、祖辈都在梁朝做过大官。但是到了萧摩诃这里,幼年丧父,自小跟叔父蔡路养成长,自小就表现出了果敢坚毅,勇力过人的素质,跟随蔡路养南征北战,经历侯景之乱,战功赫赫。前文提到,萧摩诃十三岁单骑闯阵,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后来蔡路养兵败,萧摩诃跟随陈霸先手下大将侯安都,这儿还有一段史书有载的轶闻:讨伐北齐的时候,侯安都对萧摩诃说,“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萧摩诃豪迈的回应,’“今日令公见矣”。结果在战斗中,侯安都坠落马下被敌人围困,萧摩诃又玩起了单骑无双,一人一马大吼着冲向北齐军,北齐军望风披靡,侯安都才得以生还。

不过提醒大家要注意的是,南北朝的历史写的像小说,有很多夸大的成分在里面。这和当时的世道混乱,政权变动有很大关系,也导致了后来我们解读南北朝历史的时候带有很多悬疑。另外一个著名人物,”千军万马避白袍”的陈庆之,几百人从南打到北,打了对面几十万人,也出自史书之手,像是在读现在的爽文了。对那个年代的史书而言,事迹一般不会有错,但数值经常会被夸大。我们跳出史书来看萧摩诃,至少是个骁勇过人,堪比关羽、张飞的猛将,至于单枪匹马玩南北朝无双的,大抵是以姚思廉为首的小说家之言罢了。这也是为什么南北朝史在中国并不普及,要注意不可尽信。

陈宣帝驾崩后,在两个儿子陈叔陵、陈叔宝之间发生了一起手足相残的事件。陈叔陵在宣帝灵前持剑刺杀太子陈叔宝,并未成功;陈叔宝逃走后,军心动荡,没人敢出来讨伐陈叔陵。这个时候有人建议陈叔宝召见萧摩诃。这里有又一段轶闻,《南史》中有记载,萧摩诃应了陈叔宝的召见,这个信号把陈叔陵吓得不轻,立刻派人拜见萧摩诃,用事成之后给他三公的位置吸引萧摩诃(按照萧摩诃的履历,估计会给他一个太尉,相当于现今的军委主席的位置)。萧摩诃说,行啊,你要有诚意,派你亲信过来我们聊聊。陈叔陵真的就派了亲信过去,被萧摩诃一刀砍死。后来萧摩诃带着数百名士兵平定了这次叛乱,斩杀陈叔陵。

也就从这时候开始,萧摩诃被陈叔宝重用,任命为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加左光禄大夫。大概也就相当于朱德以后空缺已久的总司令的级别了。要注意,三公在南北朝基本上只是虚职,真正拿主意的,还是这个骠骑大将军。

好景不长。都说良禽择木而栖 良臣择主而事,陈叔陵未必是什么好人,但陈叔宝在历史的检验中就是个极其无能的君王。
杨坚(后来的隋文帝)稳定接管了北周后,派他的大将贺若弼来攻打南陈。萧摩诃屡次要求出战,陈后主置之不理。直到贺若弼兵临城下,陈叔宝才慌了神,召见萧摩诃。
萧摩诃也不客气,对陈叔宝说,“我以前打仗都是为了国家,这次我愿意出战,也是为了妻子和孩子”,于是披挂上阵。
我们都知道陈叔宝这个写了那首后人唾弃为亡国之音的玉树后庭花的后主,有个非常漂亮的妃子叫张丽华。张丽华和萧摩诃的后妻任氏关系很好,情同姐妹,这就经常在一起。这就出了事了,陈叔宝这个大色胚子,竟然趁着萧摩诃在外抗敌的时候,把任氏给收了。
萧摩诃开始不太相信,觉得任氏和张丽华情同姐妹长期在宫里有个照应也不错,谁料到后来头顶绿的跟雨后的大草原一般,于是再也没有心思抵御贺若弼,被隋军俘虏了,随后贺若弼攻破建康(南京),陈朝就此灭亡。
可笑可叹,忠贞之士此刻忘身於外捐躯赴难,而他们的家庭却让那个他们效忠的人毁了。

结果这里还有一段几乎可以说段子的历史了。
陈灭后,“摩诃请弼曰:‘今为囚虏,命在斯须,愿得一见旧主,死无所恨。’弼哀而许之。摩诃入见后主,俯伏号泣,仍于旧厨取食而进之,辞诀而出,守卫者皆不能仰视。”
陈朝灭亡后,萧摩诃向贺若弼请求说,”现在我是你的囚虏,生死就在你这一念之间。唯独想见一下旧主,这样死后才没有什么遗憾“贺若弼同意了。萧摩诃见到后主后,俯地痛哭,还亲自下厨拿出食物给后主吃。后来辞别而出,看守陈叔宝的将士们都不敢抬头(怕之前感动流泪的样子被发现)

随后,萧摩诃投降了隋朝。一代名将就此尘封。

后人对萧摩诃的评价褒贬不一,优史书里记载萧摩诃降隋对他的后妻不管不问,她临死了萧摩诃也不让儿子陪着,死了以后才让儿子去收她的遗产,加上后来又起兵叛隋被杀,有不少污点。但也有史书仍评价萧摩诃有勇少谋,和李广同类,倒也是一个褒评了。

但萧摩诃赖以成名的凌空神指绝学,仍然留在河洛客栈说书人的传闻里,成为一代又一代江湖小虾米们的憧憬、希望,以及... ... 阴影。


——作者:《江湖X》玩家“曹绫绫”。文章是关于江湖X游戏里出现的各个人物的历史考究。

作者对我们游戏的深刻理解与对历史全面的考究,让我们深为敬佩和感动!在此我们征得作者同意,将文章从玩家社区转载于此。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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