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嘲笑猪,它们和人类并没什么两样。
在一个完整的社会里,是分工明确的,比如人类社会中,有的负责贡献,有的负责消费,各司其责,互不亏欠。
在猪的社会中,有的猪负责长肉,有的猪负责交配。不同之处在于,在历史的长河中,从没哪头猪是负责发号施令的,也就是说,掌控权还是在人的手里,这也是人称之为人,猪称之为猪的原理。除此之外,猪的社会更加纯粹。负责长肉的,我们称之为肉猪,终其一生,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吃。负责交配的,我们称之为种猪,终其一生,也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往母猪身上使劲。由这几点来看,猪是一种比人更专注的生物,毕竟在现代社会,人是很难一生专注于某事的,往往一天都不行,所以,某些方面,人不如猪。
比如交配,对于人,因为前戏这事儿,很麻烦。对于猪来说,就不是,它们连肚子下母猪存在与否都不太理会。早先,公猪是被带到真母猪身边进行交配的。人们先把母猪放在一个粘著毛皮的木架下面,只露出它的后半身,然后让公猪蹦过去。——他们把这个木架子叫做“母猪架子”。后来,农场的专家们认为人工繁殖效果更好,干脆不再把母猪放进架子里,而是让公猪直接扑到空的木头猪架上,饲养员则急急忙忙地拿玻璃杯接住流出来的东西。由于农场很少注意维修这个“母猪架子”,到后来上面长了许多刺,贴上去的毛皮也破破烂烂。
遗憾的是,猪不傻,公猪们还是懂得分辨大肚子底下到底有没有母猪的,尤其在一个如此高速发展的社会,他们义愤填膺:“哪伯在假母猪背上贴点毛,给我们来一点气氛也好。”于是,人们为了满足猪的要求,也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奉献一切,纷纷给假母猪背上来了点气氛。
于是乎,在猪圈中,开始流传一种势头,“气氛才是硬道理”、“有趣才是第一生产力”、“让公猪们主动上的假母猪才是好的假母猪”、“没有猪毛贴点羊毛也行啊”,不一而足。此趋势刚冒头,便以一种无人可挡的气势波及开来。起初只是乡下几个相邻猪圈中流传,慢慢蔓延至整乡整镇到整个猪类社会,像一种令猪兴奋的病毒,也像露出肥臀的真母猪,没有谁能抵挡“给气氛”和“贴点毛”的诱惑。
根据后来的猪史记载,这是一次堪比瘦肉精的革命,它让猪们不再安于现状,不再满足于槽头的那一口饲料,并奋起反抗假母猪身上的毛刺,参与这次革命的猪们,纷纷被授予“烈猪”荣誉勋章——是一种紫色盖在屁股上的印章。这些伟大的革命猪们,为了宣扬革命的真理,见缝插针于各个角落:都市的巨幅广告、年轻人捏着的手机、小镇午夜电影院的传单、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还有革命根据地——乡下猪圈的墙壁上。总之,每一位拥有如此标记的猪,都是骄傲的猪,是令人敬畏的猪,哪怕死,也要昂首挺胸前往刑场。
革命的气息不可阻挡,革命的成果显而易见,一些猪成为了明星,虽然它们身无几两肉,也不再愿意骑母猪架子,但是它们还是红了。首先要声明这里的红了不是指被做成的红烧肉的红,它们依然是一些完整的、活蹦乱跳的猪,披着村头二丫的红棉袄,趴在外国红地毯上的照片便是最好的证明。它们四处奔走,借用各个场合宣扬它们的“给气氛”和“贴点毛”思想,它们为猪应该怎样生活提出了详尽的规定,包括第一次骑母猪架子的公猪应该注意些什么——看过由它们中的几位合作的著作《猪托邦》的人一定记得:在上架之前,首先仔细观察,架子上有没有贴毛,有没有剃掉那些木刺。在我看来,这个用意不能说不好,但规定得如此之细就让人倒胃口,我不知道那些循规蹈矩的猪怎么想,它们难道不期望某次上架没有贴毛没有气氛这样的怀旧感吗?或者说,它们其实也懂得,不管有没有毛,有没有气氛,其实都一样的,只是打发一下无聊时间做点无聊的事情罢了。
只是别的猪都这样,它们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曾有一些不按《猪托邦》行事的猪,在红色革命的浪潮席卷大地之时,依然勤勤恳恳地趴在光秃无毛的母猪架子上卖力,它们得到了一部分人类的好感,但也仅仅是好感而已。没过多久,它们无一例外被打为“旧派”,并被阉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