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次远离家乡,独自看着悬挂夜空的圆月,不知远方的家人是否和我一样正思念着彼此,那是我列兵一年在部队过的中秋节。
看着楼下电话亭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都把写在纸上的电话号码紧紧攥在手里,有的纸张已经泛黄,有的已经褶皱不堪。
冰冷的电话有了温暖,电话那头是你思念的人,也许是家人,朋友或是恋人。
我排着队伍,看着亭内的进进出出的战友,有的欢笑,有的难言,更多的是把电话合上的那刻,眼角处缓缓留下不轻弹的眼泪。
排半小时的队伍,只为那通10分钟的电话。短短时间内,每个人都想要把中队的趣闻,战友的故事一一说给他们听,可拿起电话的那一刻,很多话却没有说出口。
更多的是他们问,我们答。
“中秋有没有加餐,有没有月饼吃”
“晚上能不能看到月亮”
“在那边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遇到困难要及时和爸妈说”
“训练辛不辛苦,还习惯吗”
原来成长不是过程,而是一瞬间的事。我们回答更多的是。
“有啊,边看中秋晚会边吃月饼,比家里热闹多了”
“知道了,这边自己会照顾好的”
“不辛苦,早就习惯了”
这些话里包含了多少次辛酸,多少次深夜里偷偷哭泣,训练时又有多少次强忍着疼痛,咬紧牙关跑完一程又一程。
可更多的是对家人的思念,让他们放心,我在这边一切安好。
我们多想说出,爸妈,我想你了。
我们多想回家,和母亲赏月,陪父亲喝上一杯米酒。
可万家团聚的安宁,需要我们来守护。肩上的责任需要我们来担当。
02
月很圆,皎洁的月光打在身上,不觉得寒冷反而有一丝温暖,那是成长蜕变的余温。
那晚,排长从县城买来的烟火有序的在夜空中绽放,伴着夜光照在一张又一张可爱的脸庞上。
忽然旁边副班长对我说“我们班长去哪了”
“可能和嫂子打电话了吧,我去找找”
可刚走到四班,旁边的厕所里我听到一阵哭泣声,不知是谁的,仔细一听是我班长,心里想一个铁血硬汉的外表,没想到他还有柔情的心。
随着一阵又一阵抽泣的声音,我没有听清班长说的话,我只听到了那句,爸妈,中秋快乐,我在这很好。
班长在我们中队是出了名的训练狂人,立了两个三等功,还多次被评为训练模范。
他已经8年没有回家陪父母过了中秋了。第一次是由于地区强降雨,积水已经没过了膝盖,那年班长主动前往救灾。
第二次是班长主动请缨,带领训练班子为比武做准备,那年中秋他在训练。
之后的中秋,他都是在部队度过,他早已把连队当成自己的家,把战友当成自己的亲人。
班长难道就不想回家陪陪父母吃上一次月圆之夜的饭吗?这个疑问在我脑海中过了10多分钟。
直到他把厕所门推开,我迅速的跑了出去,远远看着镜子前的他用清水冲洗着被泪水打红的双眼。
那一刻,我明白军人的身份决定了你只能舍弃小家为了大家,身上的责任在告诉你,万家灯火的和祥景象是需要你来守护的。
03
晚9点,班上的桌子摆满了战友家乡的味道,有四川战友的麻辣腊肉,有黑龙江战友的熏肉肠,还有广西战友的手工月饼。
那是他们父母提前寄过来的,想让我们都尝一尝家乡的味道。
最让我感动的是那用薄纸张包起来的月饼,外形很粗糙,大小不一的摆在桌面上。
战友小黄是个单亲家庭,从小失去父爱的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小黄在我们连队被称为老大哥,因为他太过于成熟了,反而让人心疼。
他的目光放在那几个歪七八扭的月饼上,像是许久没见的恋人,含情脉脉注视着对方。我把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问他,怎么了,想家了吗?他说,很想。
我们吃着月饼,听他说起了故事。
他说:“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外面带馅的月饼,更买不起那种会唱歌的灯笼。更多的是等到12点,母亲从工地下班回来,吃着2块钱的凉菜赏着月光。”
“虽然如此但我感到很幸福,还能和妈妈一起赏月,虽然没有月饼,妈妈还特意把凉菜揉在一块拼成月饼的形状,我一口就把它吃了,妈妈笑的很开心。”
说着说着眼里泛着泪光,嘴里吃着那个粗糙的月饼。他知道,远在千里的妈妈正思念着身穿迷彩,手拿钢枪保卫祖国的儿子。
小黄还说,他要在部队努力奋斗,建功立业,让母亲为她有这么一个儿子感到骄傲。
那晚,小黄不知道泛红了多少次双眼,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希望,坚强还有想家的思绪。
那年中秋,我和小黄失眠了,也许是烟火的轰鸣声,也许是门外的狗吠声,但我想更多的是思念之情环绕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05
如今的我已经有五年没有回家陪父母过中秋了。坐在书桌前,看着视频面前的他们,我说出了自己一直藏在心口的话,“爸妈,我很想你们,中秋节快乐。”
他们用那满是褶皱的双手揉了揉湿润的双眼回我:“儿子,我们也很想你。”
夜色明亮,那轮圆月在上空注视着我们。熄灯号吹响,我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大门口的执勤哨兵,我渐渐明白。
原来思念是有味道的,苦涩中带有一丝香甜。
原来中秋的圆月是需要我们来守护的,站在轮月下的执勤哨兵用忠诚和信念守着一方平安。
原来责任不知不觉就扛在了肩上,慢慢磨硬了我们厚实的肩膀。
呼噜声响彻云天,每个人都睡的很早。睡在我下铺的大壮说着梦话,咿咿呀呀听不清,模糊听到一句,月饼很好吃。睡在右下角的班长看着照片中的恋人,辗转反侧。
此刻已是凌晨12点,我对自己说声晚安,伴着月色和呼噜声进入了梦乡。
不知此时的你正思念着谁,谁又在想念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