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我看见落花的她

 

                                                      2017年10月                               

          从我一出生开始,我的身旁就有一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叫这个人外婆,三个姨,呼啦啦剩了一群丫头!她们有的高些胖些,有的瘦些矮些,并着我一起都叫她外婆,每年放了寒假,暑假,屋子里头就摆满了从各处拼凑起来的桌椅板凳,大些的丫头,拿一根竹条坐在最高的象征“权力”的椅子上,挑着个头最小的学生的桌角,嘴里念叨着,刚从学校里学来的,“杯子cup”,最小的丫头不听话,靠着门缝,听外屋电视机里哗哗的动静,大丫头发现后用竹条啪啪敲打小丫头!学着学校里老师那样,绷着脸,生气,活现地立在小丫头眼前,小丫头回过神来望了望大丫头的竹条,脸上的表情突然大变,接着,裂缺霹雳!一声狮吼“外婆”,尖叫拖长丝带回音,其他的丫头见状匆匆撤下,外婆搓着围裙如救主般降临,结果,大丫头被罚去拖地,小丫头在沙发上吃糖。 


   

        (不怕冷)原先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五六十平方米的小平房里,拥挤,杂乱,后来,二姨买了新房,小姨结了婚,大姐去了外地,外婆租的房子,搬到我家和我们住了一起,我被分配和外婆睡一张床,一夜骤醒,寒意袭来,借着月光,我看到了窗外的飘雪,于是加了床被子,外婆真是好身体,一床被子竟被她乱七八糟的踹在身底,她侧着身子睡的真旱恋,我怕她着凉,连忙将被子替她盖好,可她一个回身棉被竟又被压在身底,呵呵,好一个不怕冷呀!我找到了一个机会,便去问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冷呢,她笑了笑,又立刻板起脸,说,她们那时候一家一群丫头盖睡觉盖被子是种奢侈,只有最小的和最老的才能完全盖上被子,像她那么大的只能盖个被角,听后,我诧异了。如今,外婆的被子形如虚设,总是踹在脚底,摄氏37度的肩膀,摄氏37度的大腿,摄氏37度的我身边的这个外婆,也许她注定,注定天生有不怕冷的素质。 


              外婆有双标准的劳动妇女的手,粗、厚、干、硬,刻满各种生活的纹路,铺满繁重劳动的印章,这双手,拿过羊鞭割过草,拾过柴,喂过牲口,打过麦茬,扬过长,这双手打过水,揉过面,抱过儿孙,洗过尿布,这双手,纳过鞋底,绣过花,裁过衣裳,缝过袜子。日日月月岁岁年年,这双强壮粗糙灵巧的手,承载了多少坚毅慈爱,美妙的伟大,右手无名指上她有一枚银戒指,这俨然一个是美丽女人的象征啊!                               

                                                                          有些时候,外婆总爱在外边溜达,来来去去,总是神神秘秘的,大家也感到十分怪异,一日午后,她叫我到卧室里让我平躺在床上,便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一块红布,说着就要往我脸上抹,我当时被吓坏了,一边挣扎一边听,她用奇怪的语调叨叨着,不急不急,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我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顺着外婆躲在红布下,过了半晌,她出去了,我掀开红布,一头雾水,半身子冷汗,后来在大人们的闲谈中,才知道,原来外婆找了个什么?神算?那个半仙说,我们家有妖气罩着,家里有小孩儿,身子骨不好,让用这块红布蒙在脸上,就能够消灾免难,于是便有了最初的那一幕,说实话,外婆其实挺开朗开明的,可就是骨子里又逃不开那些似有非有的东西,人靠天吃天,不信也难呀!我们都明白了,这就是辟邪。   


          她老了,老的那么没有准备,似乎一夜之间头发就如血了,骨骼,一天硬似一天,走几步路就喘得厉害,原本贫瘠的口腔愈加宽阔,她越来越像一架“永久牌”的自行车,在21世纪的不归路上越转越慢,而且是愈深的沟壑,老年斑大块儿大块儿的盖去皮肤的光泽,她越来越像一扇大铁门,开的次数越多,锈迹就越多。她的听力减弱,眼神儿也愈加不好,有时候一句话唠唠叨叨说了好几遍,还经常地机频繁的遗忘,她越来越像一台老式收音机,从里边传来续断断续续的早间新闻和天气预报。我原以为人老并不可怕的,只要心里年轻就好,但现实的爪牙早已吐血了! 

   

      梦想的记忆,能够用来懂的,除了遗恨断肠撕心裂肺,还有无力回天的轰鸣,和加速度约为十的坠落,我还年轻,十几岁的芳龄,广告里说年轻没有什么不可以,她也老了,几十岁的暮龄,书中说,她们近黄昏了,一个曾经和我有过同样年华的女人,在我年轻的双眸里,一天一天老去,如果花落了,那她是会感慨光阴的流逝,还是会回忆花开的璀璨,还是会望着日益干瘪的身躯,把眼泪流干,最后深深埋入泥土,等待生的轮回,也许他希望来生再为春天绽放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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