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说,“饭者,百味之本”。不必知道袁枚是谁,也可以肯定是个南方人。正如甜咸豆腐脑的争论不休,南方人与北方人在主食这件事儿上也有不同的看法。南米北面这种差异,原因恐怕要往地理环境决定论来找补。以秦岭淮河划分的南北分界,气候显著不同。南方高温多雨,北方干旱少雨,于是慢慢形成了“南稻北麦”的局面。
与南方人离不开米,没有米就等于没有吃饭一样;北方人少了面也会抓耳挠腮,觉得缺点什么。我就是这样,吃到好吃的面,大呼过瘾还不算,逢人就叨叨那碗面条的百转千回,千好百好。不像米饭,即便配上再可口的菜,味蕾上可能有的放矢,香、美、好吃,但就是没有那种饱餐后的踏实和满足。可若不幸碰到一碗难吃的面,这一天恐怕都会精神不振,各种憋屈。这可能就是一个北方人沁入骨髓的基因在作祟了。
单论面食,南北双方也是各有讲究。南方人吃面颇为在意汤头 (也称浇头 ),面都是机器批量压制的细黄的碱面。就拿担担面来说,最大的特点不是面,而是面臊。我之前的同事,一个重庆人在国外的时候一直跟我念叨,小面吃的就是调料,琳琅满目的各种配料。
北方人则一致认为,汤头固然重要,但面才是根本,第一要素。没有一碗老师傅抻、拉、扯、砍、削的手工面,我们是不答应的。对于那些超市触手可得的机器面,北方人是带着鄙夷态度的,有着南方人无法理解的优越感。要吃就得吃手工的,劲道、爽滑。
尤其看拾掇面的师傅现场作业是永不厌烦的享受,看师傅两手一拉一抻,面团在案板上扥扥作响,听着都有一种快感。劲道是我对面条的基本要求,面对一碗绵软无力的面好像面对一个面目可憎的人。KK对我的面条理论直翻白眼,说我矫情。我嘴上不说,心里反驳,她们南方人怎么会懂。何况,夏目漱石在这点上跟我一样要求严格,他说过,“面条缺乏韧性和人没有脑筋,两样都叫我害怕”。
一味追求卤的多变、口感和花样,在北方人眼里有点舍本逐末的意思。面条,面条,自然主要是吃面,其次才是菜。对于卤,北方人不大讲究,只要有碗儿好的面条,就可以下肚。通常一个脸大的碗里面也找不出几片菜叶子,偏让当年第一次到北方的南方同学为难,看着满满当当的面,不知道如何下口。比如,椰子大的海碗里,冒尖儿的油泼面下只有零散的三五片绿色油菜,好像还不是吃的,只是用来配色,配红的辣、白的面。
北京的炸酱面,小二端在手中的托盘上摆了七八种配料的小碗,一大碗手擀面被众星捧月般的围在当中。配料虽多——什么黄豆青豆黄瓜萝卜炸酱等,但把这些拌入装满面条的大粗碗后,也就相形见绌了。可这在北方的面食里,已经算是豪华高配了。
不像南方盛面小模小样的小碗,北方人吃面,一定要用海碗,这样才够造的。吃面,不必斯文,无需在意吃相,尽管放开。本就是贫贱的田间地头的食物,又不是法国大餐需要穿西服打领带配红酒左刀右叉的伺候,放佛不是吃饭是受罪。大碗面的气质本就是需要你粗狂些,俗气些,挑满一筷子,大口放入嘴里,剥一瓣儿蒜,唏哩呼噜的大嚼起来才过瘾。油泼辣子,刺啦一响,先声夺人,味道紧随其后,径直挑逗你的鼻子和舌头。此时,哪儿还顾得上那么多,下肚再说。看最近热播的《白鹿原》吃油泼面的劲头儿,你就明白了。
北方有面食,绝世而独立。
陕西是喜爱面食人的天堂。面的种类繁多,泡馍肉夹馍自不必说,什么裤带面,臊子面,扯面,biangbiang面,大刀面,蘸水面,擀面片,拉条子,麻食,一码儿的面食琳琅满目,保证你连续吃一个礼拜都不带重复。关于西安美食,参考之前的文章:西安美食,撩咋咧|嘴大吃八方
邻居山西同样以面食闻名。北方几乎所有的面食都可以在山西找到相似的,只是名字不同。新疆有拉条子,山西有一根面;河北有抿节,山西有抿尖;张家口有莜面窝窝,山西有莜面栲栳栳;陕西有麻食,山西有猫耳朵;扯面拉面饸饹这里也有,大同的刀削面更是全国刀削面的鼻祖……
甘肃人一天三餐都可以吃牛肉面,这在其他地方并不多见,所以在兰州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面馆。张掖有炒炮,类似新疆的丁丁炒面,还有独一无二的搓鱼子,牛肉小饭,我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敦煌可以找到独特的驴肉黄面,在看完千年的石窟后,很适合解除一天的疲惫。关于甘肃美食,参考之前的文章:甘肃这一路的美食——张掖敦煌兰州|嘴大吃八方
河南的羊肉烩面历史悠久,可惜名气大过实质,吃则吃的,只是有些粗糙。布衣乐队有首歌就叫做《羊肉面》,面是其次,更多吃的是一份怀旧、故乡与亲情。坦白说,我个人觉得陕北的羊肉面更忒SEI。
相对北方其他省,河北的面条就显得乏善可陈了。北京的炸酱面姑且算上,其他的面条种类似乎都不是原创。只能随便吃吃了。关于北京美食,参考之前的文章:北京特色小吃美食推荐|嘴大吃八方